开卷有益字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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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板制成雕版,程序繁多,紧要处在于缮写、刻字和刷印三步。

缮写多用小楷。一张字样一二百个字,黄豆般大小。限于版式,其书写规矩严整,不类魏晋风流,却也韵味十足,有的似欧体秀丽,有的如颜体雄伟,有的类柳体挺拔,结构匀称,宽绰有余,笔画起止毫不含糊。即便同一个笔画,位置不同,形态也不同,“心”字有三点,从左到右分别叫腰子点、瓜子点、兔眼点,其差别非善书者不能辨别。一卷书,百余张字样,字数成千上万,既要毫无错漏,还要格调一致,更是对书写者极大的考验。

一刀不当,前功尽弃。字样上板后,刻去空白处,凸显其上的反体字和边框,并非易事。木板有纹路,下刀需利落;笔画多弧度,下刀又需委婉;木质边框要刻出钢丝质感,力道小了线条含糊,力道大了线条易断。经验丰富的刻工,拿到底板,不是急于下刀,而是仔细端详,看清字的点画走向和底板的纹路顺逆后,才眯起双眼、屏住呼吸、抓起拳刀。刻字费眼耗神,一天下来,多的也只刻得百来字。

刷印切忌含糊。墨多用松烟墨,以其色泽沉稳、含胶适量。磨到浓淡稀厚恰到好处时,用“帚子”蘸墨刷版,使墨色均匀、凹陷处不存积墨,然后覆以宣纸或皮纸,再用“擦子”上下来回刷两三遍,轻轻揭起一旁晾干,一张雕版印刷就这样呈现在我们面前。

雕本肇于隋而行于唐。与之相契的,是文字经过甲骨文、钟鼎文、小篆、隶书、楷书以及草书、行书等字体嬗变,方方正正的楷书成为通用字体,文化也经历商朝甲骨契字、周代钟鼎铸字,秦汉以来的石碑刻字、简牍刷字、缣帛写字等多种传播方式的尝试,甚至造纸、制墨、雕刻、摹拓等工艺逐一登场臻于尽善。雕版应运而生,既是集体智慧的结晶,更是历史酝酿的产物。

正因为此,雕版一经面世便迅速风靡。公元824年,诗人元稹在《白氏长庆集》序言中写道:“至于缮写模勒,衒卖于市井,或持之以交酒茗者,处处皆是。”也就是说当时以雕版印刷白居易诗歌已经“处处皆是”,说明雕版诞生百年左右,已被广泛使用。

雕版精于宋。宋代雕版,木板多用枣木梨木,质地均匀、纹理细腻,版式字大行疏、典雅大方,字体肥瘦有则、一丝不苟,用纸多为柔软细密,用墨更是暗香浮动……偃武修文,读书报国,雕版让知识变得更加可感可及,使得著书立说成为潮流。苏东坡的诗文多次被刊印,他在写给朋友庞安常的信中说:“人生浮脆,何者为可恃?如君能著书传后有几?念此,便当为作数百字,仍欲送杭州开板也。”其中“开板”即为刻板印刷。东坡诗词文赋广为流传,雕版功不可没。

清代雕版之盛,于扬州可见一斑。康熙年间,两淮盐政曹寅奉命设立扬州诗局,召集全国各地能工巧匠,耗费近两年,集中写刻印制《全唐诗》。全书900余卷,收录了2200多人的诗歌作品,工楷写刻,字体秀润,墨色均匀,用纸讲究。当时的扬州,不仅官刻,坊刻和家刻同样盛行。徽商马曰琯家中专设工坊刻印书籍,对这些花费巨资刻印以及其他收藏的书籍,不是作为个人珍藏,而是乐于借人以资著述,至今传为佳话。

雕版改变了此前文字传播全凭口耳相传、刻铸手抄的方式,节省了人力,减少了讹误,扩大了传播范围,既是文化知识普及的有效媒介,更是中华文明绵延数千年、一脉相承的历史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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