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朴内敛的榆树
刘文波
“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小时候读韩愈的《晚春》,丝毫没有林黛玉潇湘馆里的情愁悲切,倒觉得满心欢喜。大自然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热闹,让人应接不暇,欢喜还来不及呐,哪里有抑郁伤感之情。只是觉得灰头土脸的杨花榆荚也跟着缤纷的桃李斗春比美赶热闹,委实有点儿自讨没趣。然而,审美的愉悦抚慰不了饥肠。待到母亲端出一碗青绿爽口的榆钱儿粥,或者是一篦子榆钱儿饭团子,大人孩子们没有不欢呼雀跃的。榆钱的好处只有用来填肚子才有说服力。这让原先低看了榆钱儿的我们,自觉口是心非了,哪有占了人家的好处还低贱人家的。
在乡下,到处都是榆树的影子。榆树跟农夫一起吐纳山川四时之气,长得阴郁繁盛。春天,榆树结了一树榆钱儿,吐绿绽翠,像一树树写意的中国写意水墨画,粗线条勾勒,气势饱满。一枝榆钱儿就是一串绿钱,养眼解馋,可啜可餐,让人喜欢。做成榆钱儿饭,没有一个不爱吃的。因此,榆树是农人的芳邻。
榆树其貌不扬,没有杨柳的婆娑风姿、松柏的挺拔高俊,土里土气的,就像是忙完农活的农人,闲散的或蹲或坐的散居在茅屋草垛之间。榆树成材慢,因此在乡下被称作“榆木疙瘩”,难砍难伐。生活中那些迂讷笨拙之辈,也被叫做“榆木疙瘩”。其实,这何尝不是偏狭之心在作祟。“榆木疙瘩”是掏心窝子的实诚、天地可鉴的肝胆相照。
榆树丑得干净洒脱,自然率真。在木匠眼里,榆木因其木性坚韧,纹理通达清晰,硬度与强度适中,是上好的木材,适合透雕与浮雕。它刨面光滑,花纹美丽,能与珍贵的鸡翅木媲美,且材幅宽大,质地优良,变形率小,与南方的榉木有“南榉北榆”之称,这让榆木长了身价,成了木材中的美男子、伟丈夫。世道人心只有温热的日子才能鉴别得清,一面之交往往被蒙蔽。
榆树以自己的实诚,贴近着庄稼汉的日子,让日子有情有义。更是因为这一点,榆木比其他树木更能接近神。早期的榆木家具多以供奉为主。宽厚坚韧的榆木被做成祠堂庙观里的供桌、供案,成为最接近神灵的宠儿,传达倾听着虔诚的人们发自肺腑的与神灵的低语,比其他的东西更多了一份灵气神性。榆木家具还因其质朴天然的色彩和韵致,与古人推崇的做人理念相契合,备受青睐,成为达官贵人、文人雅士的案牍之伴。
最浮躁的往往是最肤浅的,最内敛的往往是最深挚的。榆树以自己的生前身后事作了颠覆性的告白。张扬浮躁从来经不起时光的磨洗,只有默默无闻、恪守质朴的理念才能恒久长远。这一点榆树做得比任何树和人都好。编辑:弓济元
乡村夜读
何跃平
很难得在山村老家的月夜,躺在床上捧书夜读,这里没有喧嚣的车流,也感受不到城里人夜生活的躁动,有的,是一份内心的怡然和静谧,乡村此刻夜读,我喜欢与朱自清老人对话。
窗外,夜空中星光若隐若现,月色皎洁。窗内,低垂的台灯,温馨的香茗,目光在书页中游移,耳边隐隐飘来蛐蛐的夜吟,老家不远处的水塘有泄水的潺潺音调,还能闻到一丝田地秋实的甜味,这是现实的情景描写。
床头孤灯,卧于床侧,翻开有香味的书页,沉缅于情节中,用心细细品读,想起荷塘此刻已是残叶清月,秋水怅然之际,不知朱老先生是否还沉浸在田田的叶子上面,想象亭亭舞女的裙。我在不同的场所,都曾读过《荷塘月色》,总会体味到不一样的心灵礼遇,此时荷塘非彼时荷塘,夏天荷塘是妖艳的秀场,是最盛情的高潮,而今夜,我手中的名家散文集中却找不到残荷的悲怆,只有自己在脑海中泼墨秋月的冷调,顺着自己的思路,在这一方小居室里,续写自己的那一叶荷。
夜露伏落叶,虫鸣报寒意,我似是在乡野秋光中独醉,阅读为自己构筑奇妙的意境。
推窗远眺,月色净空,千山盈辉,月光是条岁月之河,它洗涤、冲刷着我的思想和心灵,人生又何尝不是一个月亮呢?阴晴圆缺,泅云穿雾,明月不会时时有,人生何不如此?
夜读,走进了一种宁静、淡泊、幽远的人生境界。这里是清明无瑕的一方心灵净土,全然解脱了精神重疴,平心静气中,去彻悟人生的本真,感受万物的灵动,体验生命的永恒。编辑:弓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