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怎样把清贫的日子过到底 并能从中体会到快乐
——韩东《温柔的部分》
我曾经有过一个羞答答的梦想:于一夜之间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由一个穷光蛋变成一个大富翁,在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盖一座小洋楼,买一辆私家车,雇一个勤快的小保姆,美美地过一把富贵瘾。然而,梦想总归是梦想,它与现实之间的距离是多么遥远。梦想熠熠生辉,光彩照人,而伸手可触的现实是,兜兜里没钱,一顶穷帽遮住富贵的阳光,叫人真切地感到自己的清贫和渺小。
社会上大款不少,但相比之下,清贫者更多。工薪阶层的普通劳动者,十有八九属于清贫者的范畴,但由于各自的心态、背景和所处环境不同,对待清贫的态度也迥然不同。有的人气急败坏,怨天尤人,不是嫌单位效益低,就是嫌配偶没本事,弄得空气里充满了火药星子;有的人一脸死灰,像霜打了的茄子,走路没精神,说话没声音,置身于滚滚红尘之中而茫然不知所措;有的人叫嚣一切向钱看,没钱就没幸福,于是囫囵身子钻到钱眼里去,饥不择食,慌不择路,走歪门邪道,发不义之财,乃至铤而走险,以身试法,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的人虽然清贫,但不动声色,照样抬头挺胸,有说有笑,日子过得不那么殷实富足,却温馨而惬意,淡泊而安宁。
事实上,清贫与快乐并不矛盾。生性开朗豁达之人,在清贫的日子里也能感悟到快乐;天生的小气之人,富也忧愁。我常常告诫自己:清贫并不是自己的过错,清贫也不必夹着尾巴做人,是一条汉子,就把心放宽点,与其悲悲戚戚,不如坦坦荡荡!与此同时,我常常安慰自己:各人头上一方天,穷人自有穷人福。有道是,穷有穷开心,富有富忧愁。一掷千金的款爷、富婆在一身浮名背后,往往感到精神空虚,生活无味,还多了一分被人谋财害命的恐惧感;而我等清贫之人倒少了一分树大招风的忧虑,多了一分小人物的闲适和自在,平常百姓的小窗小户里倒常常飞出一串串开心舒畅的笑声来。况且,我们穿不起名牌,粗布衣裳总还是有的;吃不上山珍海味,粗茶淡饭总还能填饱肚子。再说,钱这东西好是好,但它也不是万能的。金钱能买来药品,但买不来健康;能买来华丽的服饰,但买不来人间温暖;能买来鲜花,但买不来快乐的心情。因此,清贫未必就没幸福,清贫未必就没快乐。我所在的四合院里住着一群俏婆姨俊女子,她们虽然钱不多,但却活得无遮无拦,舒舒展展,笑谈人生,闲唠家常,随便发出一阵笑声,就使沉寂的四合院充满了生机和快乐。她们天生就是一串开心的钥匙,于不经意间叫你怦然心动,于不经意间又拉直了你紧蹙的眉梢。这是一群聪明绝顶的女人,她们不贪图非分的物质享受,而在尽情地享受着勤劳和收获的快乐,叫每一个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拍案叫绝,击掌而歌!
在清贫的日子里感悟快乐,不是盲目乐观,而是一种良好的心态;不是安于现状,而是一种生存智慧。当然,一个吃五谷杂粮的尘世中人,要在当今商潮纷涌,拜金主义、享乐主义严重泛滥的情况下,要在清贫的日子里感悟到快乐,并非易事。这意味着一个俗人要有点雅兴,要用一种出世的思想过入世的生活;要有庄子那种浮云野鹤般逍遥自在的人生态度和王维那种“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旷达情怀;要在清贫的物质生活之外,建造一个精神的后花园,永久地为自己保持一方明朗而高远的天空。
古人云:“富而又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若不可求,从吾所好。”作为一名普通公务员,我无疑属于那种一时三刻富不起来的人。不过,能够学会在清贫的日子里感悟快乐,学会用自己的方式善待自己的生命,用一种平常心态迎接每一个寻常日子,能在一种心静如水的状态下,平平安安、朴朴实实、自自在在、快快乐乐地活着,我心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