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无边。谁能想到,在洛南县柏峪寺乡樊湾村村后通往林场的山路上,还行色匆匆地走着一位年近花甲的人。村头一户人家睡眼朦胧地说:“咱陈书全支书又上山看林子了。”
临出门前,老伴还一再阻拦:“怕是要下雨了,谁还上山偷树。”老陈没有理会老伴的埋怨,他知道这样的天气才适合那些想发林场财的人下手。看拗不过他,老伴又赶出门来叮咛:“慢慢走,别踏失了脚。”
捏着手电筒,老陈却没有拧亮,他惟恐那些人见到灯光便溜之大吉。何况,这条离家1个多小时、坡面平均50度以上的山路,他已走了30多年,哪里有沟、哪里有坎,他是再熟悉不过了。走了不到一刻钟,便气喘吁吁,他分明感到体力不支。也难怪 ,前阵子学校修教学楼,为节省搬运费,他和村上几名干部自己装卸水泥、白灰,不小心闪了腰,在家里躺了几天,一直担心刚成材的林木被人砍伐,今晚硬是撑着上山看护。“老了,是老了”。他在心里重重地叹息着。
回想起自己25岁刚任支书时,组织群众在山上栽植杨槐、 马桑,解决大伙“烧柴难”问题的干劲;想起1973年以来带领大伙种植油松,营造经济林的热情;又想起村上这几年靠间伐林木收入,已先后修建了两座教学楼,架起了两座钢丝吊桥,拉通了自来水,实施了农网改造,大伙拍手称快的喜悦,让老陈一下子增添了许多力气,他紧了紧腰带,继续上山。
山顶还是凉快些。老陈靠在一棵树上,想点支烟抽,犹豫了片刻又把打火机装进兜里。还是先在林场巡视一遍吧,老陈又磕磕绊绊地走动起来。4000多亩的林场,老陈知道他要走个遍,一夜都走不出去。于是,拣了几条他熟悉的便道,也是最容易被砍伐的地方,扶着树枝,深一脚浅一脚地察看起来。时间一晃就过去了,看看腕上的电子表,已经快凌晨1点了,没有丝毫有人来过林场的痕迹,老陈终于松了口气。头脑中闪过 1984年逮着村上14个毁林的小伙子,按照村上规定,那伙人掏钱给村民包了《黑猫警长》这部电影,并当场交了罚款,以后大伙都说“谁砍树,谁就是黑猫”的事;1994年冬天为追踪被偷的油松苗,他一口气跑了3天时间,步行60多里,从相邻的石坡镇3户村民家中找出了110多株被他划上三道红漆“标记”的树苗,当事人心服口服地非要留他喝酒,并要给他背回来重新栽上的事;还有这几年因为植被茂盛,林场中狼 、野猪、蛇经常出没,却不知是因为自己命大,还是这些野物不忍心伤着他,反正始终毫发未损的幸运;他不由得笑了。夜愈黑,天也愈冷,一阵山风扑面而来,老陈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身上刚才汗湿了的背心现在硬邦邦的,背上有痒痒的感觉。该下山了。
上山气喘,下山腿软。一个石子一滑,老陈忽地打了个趔趄,不得不拧亮了手电筒。蓦地,在县城工作的儿子昨天临走时说的话又响在耳边:“大,您当这受苦受累又不多拿一分钱的支书图个啥,上幼儿园的孙子等着您接送哩。”儿媳妇也在电话里催了几次,听说孙子也经常哭闹着要白头发爷爷呢,可老陈就是无动于衷。他是打心眼里舍不得这山、这林子呀。毕竟是在自己一棵棵的栽植、一天天的看护下,才有了这总价值120多万元的成材林呀。他前不久还给乡党委表态说:“年纪大了,不当支书了,我就给咱当护林员。”这话可千万不敢让儿子知道。终于走到了阳面以山石居多的坡面,老陈坐下来点了支烟惬意地吸了起来。挪了挪酸困的双脚,破布鞋里面露出的小脚趾却忽然像被针扎了一般灼痛,用手一摸,老陈才明白是坡上成片的野生酸枣刺扎的。抚着疼痛,他猛然想起,上个月河南一客商和他商议计划用村上现成的酸枣嫁接梨枣的事,还没有来得及跟大伙商量呢。想到这,他赶紧起身向山下走去。好歹要睡上一觉,不然明天哪有精力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