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那身淡灰色的囚服,你见到她,怎么也不会在脑海里迸出罪犯二字。特别是那1.73米的个儿,齐耳的乌黑短发像流云一样散溢光彩,瓜子脸上那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再架上一副精巧玲珑的近视镜,在同龄的女性堆里,可谓鹤立鸡群。你怎么会想到:这样一个小女子,能因挪用公款罪、贪污罪和强奸罪被判有期徒刑17年?而这一切,又全是真的,且听她在狱中的忏悔。
我叫郭丽丽,今年31岁,家住黑龙江北部边陲地区偏僻的一个山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虽然家庭贫寒,但山里人的倔强好胜,在我25岁那年,我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东北某商业学院会计系。由于我气质高雅,谈吐不俗,再加上在学校获得的一摞子获奖证书,使我没费吹灰之力便被择优分配到东北沿海城市大连某证券公司业务部。我思维敏捷,工作游刃有余,当业务员时,经我手中的钱每天高达百万,但从没差过一笔,受到上下的交口赞誉。我参加工作三年,每年都被证券部评为业务标兵,并在1997年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当年被任命为业务部主任。这使我如鱼得水,将证券业务部的生意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领导和同事对我更是刮目相看。
如果不是遇到陈刚这位财经学院毕业的大学生,说实在的我的命运也许不会那么惨,正是把我拖入爱河的陈刚,也使我坠入人生的深渊。陈刚也是黑龙江人,家在哈尔滨市郊,大学毕业后,在大连打工,和我的相识就是一种机缘。那是在一个夜晚,我因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宴会,十一点钟返回宿舍时,在小巷里遇到两个歹徒。一个用匕首逼住我的前胸,一个用手搂住我的脖子往阴暗的旮旯里拖,我拼命挣扎、反抗,叫一会儿便气喘吁吁,眼看着就要受辱,这时,在公司微机室才加完夜班的陈刚正好骑车路过这里,见此情景,忙跳下自行车,奋勇上前与歹徒搏斗。歹徒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便心虚地撇开我,消失在茫茫夜色里。陈刚的手和胳膊被歹徒刺伤,鲜血染红了白衬衫。当时,我感动得热泪直在眼里打转,在医院照料陈刚的日子里,我不禁对这个身高1.76米,性格豪爽,一身是胆的老乡产生了好感。陈刚更是被我的天生丽质、似水柔情迷住了……我俩相见恨晚,不久便如漆似胶,感情急剧奔向沸点。
然而,爱情不是海市蜃楼,我们要登记时,却傻了眼。首先,没有房子,陈刚没有固定的工作单位,自然无房可分;而我所在的单位女性又不享受分房待遇。买房,城市里那天文数字的房价,靠两人的工资猴年马月才能攒出来!并且陈刚老是黑户口,也不是个事儿,得想法办过来,成为名正言顺的大都市人。可城管部门还得收三万元的增容费……陈刚蓦然想到眼下时兴的炒股风潮,他想我在证券业务部,不是近水楼台吗?他将想法跟我一说,我眼前豁然开朗。看花容易栽花难,炒股谈何容易,仅开户的押金就得两万元,炒股不能空手套白狼,还得要本钱。怎么办?打退堂鼓?不行。我想:还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还得从自己掌管的工作中做点儿文章。自己在业务部掌握股市动态信息,让陈刚去炒。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透支。于是我将一家企业购买的B210券的80万元输入另一家已冻结的企业账号,大大方方地透支20万元买进一家化工股。没想到一下子赚了两万,这相当于我们俩一年的工资加奖金的总和。初战告捷,像兴奋剂一样使我们的欲望发酵膨胀。接着,又有一家沿海城市企业股票上市。我想:上回投20万小露峥嵘,这回下点儿血本,没准会发笔横财。因此,我咬咬牙一狠心将账面60万元全部透支……谁料天有不测风云,1997年初,东南亚金融风暴震撼了全球,股市大幅度跌盘。一些起主导作用的大盘股、主力股纷纷从股区撤退,釜底抽薪,使红红火火的股市从牛市一下跌入门前冷落车马稀的熊市。天呐!我透支让陈刚买的60万元股票一下子被紧紧粘手套牢。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扳不倒葫芦洒不了油,干脆孤注一掷吧!我便又如法炮制,移花接木,一次又一次地透支,以期枯木逢春。半年时间,就透支了2000多万元。我再也稳不住神了,精神都要崩溃了,这可都是公款呀!若被察觉,后果不堪设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趁没露出马脚溜吧!
我跟公司请假说父母病了,要回黑龙江看看。其实我是声东击西,我和陈刚虚晃一枪来到上海,投奔陈刚的叔叔,正如俗话所说:“冷不近灯,穷不攀亲。”上海是个高消费的城市,平空来了两个吃闲饭的大活人,自然惹得叔叔一家不快,叔叔不冷不热,婶婶有时指桑骂槐,使我俩如坐针毡,尴尬极了,我们只得出来自己租房生活,可吃的、用的、水、电、煤气费,哪样离了钱能玩转?我们一合计还是得出去找活儿干。我凭着娴熟的业务能力,被一家银行聘用,月薪一千五,陈刚也被一家广告公司聘为业务员。看该银行人手不够,我又一身兼会计、出纳双职,再一次被那些崭新的人民币晃花了眼,一种强烈的占有欲在心头日益难捺。我想反正没有监督,不妨再如法炮制,我又不动声色地从微机上调出某储户的存款账号,毁掉存款凭证,将七万元揣进自己的腰包。为了蒙混过关,我绞尽脑汁地编了一套假储户的钱,调到被我取走的账号上……
随着该银行制度的健全,人员的配齐,我的卑劣行径终于被新聘来的出纳员看出了破绽。在她对我的行为表示质疑时,我慌了,先采用稳军计稳住出纳,下班后将实情告诉陈刚,陈刚也颇吃惊。“两人就此分道扬镳,各走各的道儿——这样也许能减小目标,”陈刚这一想法刚出口,我就像疯了一样扑上去,“不!”我对陈刚又捶又打,我觉得这一辈子的情感、贞操都交给了眼前这个男人,何况自己又身怀有孕,这一辈子再也没法离开陈刚了!
爱河欲河皆难脱,于是,我们这对露水夫妻又脚底儿抹油,溜到广州,我像惊弓之鸟,见到穿警服戴大盖帽儿的,便紧张得浑身筛糠,常常惊吓得魂飞魄散。由于我和陈刚在广州隐姓埋名,今天在这躲风头,明天到那窥测动静,不敢持身份证、文凭到一些单位光明正大地应聘,没啥正当的收入,且广州物价和消费水准又那么高,这对于靠租房住,手里只有三万元的外地人来说,经济上的压力自不待言。我们每顿只能以酱瓜、泡饭充饥,我由于连惊带吓,再加上营养不良,胎儿竟停止了跳动,在手术室我望着手术盘中那被绞碎的自己亲生骨肉,我心疼得顷刻昏晕过去……
钱快要花完了,怎么办?我有时天真地想:当初靠歪门邪道捣鼓出的钱,不大手大脚花就好了……我俩合计了好几天,也没有琢磨出一个可行的道儿。可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呀!一次,我对着镜子梳妆,发现自己虽然结婚了,可脸蛋还是那么漂亮,身姿还是那么优美,尽管眉宇间藏着忧郁,却如雾里看花、楚楚动人。过去,我就听人说,漂亮是女人的资本,自己为啥不挖掘一下优势,充分利用呢?不如到一家私人歌舞厅当陪舞女,每晚挣个三百五百的,那儿招人不需要个人的户籍、学历证明,我将想法跟陈刚一说,陈刚刚开始死活不同意,可架不住我的执拗。于是我到了虹月歌舞厅,第一个月,我便拿回了四千元。我想:自己扎紧篱笆门,能防野狗进。哪知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我还是在一次陪酒中,被一香港商人在饮料中下了安眠药。待我醒来,身边躺着一丝不挂的男人……我悲痛欲绝,想告发,又碍于名声,我想到了死,可一想自己这么死了,白山黑水间的父母怎么活?港商最后掏出5000元港币硬塞给了我。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家,陈刚看我这么晚才回来,便百般诘问,我不得不道出实情……陈刚的脸马上拉成了长白山,这一晚,他搬到了长条沙发上和衣睡了一夜……我也睡不着,愈发觉得自己对不住丈夫。万一陈刚真不讲夫妻情面离开我,而自己重案在身,一个弱女子孤苦伶仃怎么立身生活?对了,我蓦然想到了一句俗语:“堤内损失堤外补。”我想,干脆请一个容貌出众、干活儿利落的保姆,侍候侍候丈夫,弥补自己的过失与歉疚……我将想法与陈刚一说,他自然心领神会。我煞费心思地在广州劳务市场相中了长相出众的四川打工妹云云,在云云19岁生日时,我和陈刚一块儿做了一桌丰盛精美的佳肴,我用葡萄酒将云云灌醉,使陈刚的淫欲得到了满足。为了牢牢地控制住云云,我不仅将其身份证偷偷藏匿,而且将云云的裸体偷拍,洗出照片,进行要挟。云云失身受辱,悲痛万分,要死不得,求生更难,她成了陈刚的泄欲工具,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就被陈刚强奸了10多次,云云常常以泪洗面,我有时会上前开导:“女人嘛!早晚都得过这一关,跟谁不是一样。”直到陈刚玩腻了云云,才准备放云云走。这一天我将三千元放在云云手上,又将其照片晃了晃威胁道:“这些日子你服务得不错,这是你的酬劳钱,你要说出去,将来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说着我又扬了扬照片……惊魂未定的云云只得违心地点了点头,回到了老家。身心受到严重摧残的云云,别人给她张罗介绍对象,她不敢谈,给她出去找活儿,她不敢去干,惟恐再噩梦缠身,有次竟精神恍惚地喝起了农药,幸亏抢救及时才脱险,她的母亲发现了女儿的异常……云云那病歪歪的老父亲震怒了,为了不让女儿的悲剧重演,他向公安机关控告了我和陈刚的卑劣行径……当我又给陈刚在劳务市场物色新的目标时,锃亮的手铐铐住了我。也就是在这时,从北到南,公安机关追捕挪用公款、贪污犯罪的侦查小组已南下来到了广州。
在大量铁的证据面前,我只得乖乖交代了罪行。1999年12月,我被大连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刑17 年。我的如意郎君陈刚也因强奸罪判刑5年,二人共同开始了铁窗生涯。而此时此刻铁窗里的我想到了什么呢?我想到了白山黑水间一把屎、 一泼尿把我养育成人的白发苍苍的父母;我想到了过去辉煌的人生岁月和使我坠入深渊的陈刚。我好后悔哟,但是一切都于事无补了,我只有在高墙内咀嚼反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