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神话，也不是传奇！几天前吴旗还在下暴雨，按常规，洛河至少要发一次洪水，然而这一次没有，水悄悄地流过吴旗县境，更奇的是只两三天时间，洛河水就清了。

    吴旗的山绿了，吴旗的水清了，这个伟大的奇迹不是凭空演绎出来的，是１２万吴旗儿女，在具有高度政治责任心和历史责任感的县委县政府一班人的带领下，开拓进取，利用现代高科技成果舍饲小尾寒羊置换传统散牧山羊，找到工作“突破口”，变革了“广种薄收、漫山放牧”的落后生产方式，在全国率先成功地实施了“封山禁牧、退耕还林”，确立了“集约自约型农业、保扩效益型林业、商品致富型畜牧业”为结构特征的生态型大农业模式，从根本上扭转了“越垦越穷、越穷越垦；越牧越荒、越荒越牧”的恶性循环局面，使几年前还满目荒凉的吴旗大地恢复植被，披上了绿装，为黄土高原加快水土流失治理提供了经验，探索了一条人口、资源、环境与社会协调发展的成功路子。

    面对“十年九旱，十雨九灾”的苦难多灾的生存现状，吴旗县委县政府苦苦寻找原因和出路，一个偶然的发现，让决策者思路顿开

    “一道道山来一道道川，陕北的山来山套着山”。在黄河的支流洛河和吴定河的冲蚀下，吴旗县境内沟壑密布，大山环套，植被稀疏，地貌支离破碎，沟壑密度平均每平方公里为２.７２公里。吴旗县共有土地面积３７９１.５平方公里，而水土流失面积就有３６９３平方公里，占总面积的９７.４％。近十年来，由于过垦过牧，全县平均每平方公里沟壑密度增加了０.２公里，侵蚀模数达到了０.１３万吨。仅有１９.２％的森林覆盖率的吴旗县境，山头光秃秃的，一派荒凉景象。

    水土流失、生态环境的恶化，使吴旗县受到自然灾害频繁袭击。

    １９８５年，吴旗严重雹灾面积达３.２万公顷，受灾人口７.４万人，长官庙乡梨树掌村落下的冰雹颗粒有的重达５０公斤，冰雹半截陷在地里。村里树叶全被打光，树枝打坏不少，死麻雀死鸽子遍地皆是，１０３８９亩秋田颗粒无收。灾害中有１４人死于非命。１９８７年连年大旱，作物减产９０.４％，王洼子乡市场上一头驴卖不到三元钱；１９８８年６月连续三次冰雹，境内２６人被打伤，６头猪１６头大家畜被打死，５０只羊子受伤。民谣悲怆地吟道：“种一茬庄稼剥一张皮，下一次雨水失一层土，山是和尚头，沟里血水流，十年九大旱，日月伴忧愁。”

    １９９７年又一场大旱，从上年的冬季，一直持续到这年的深秋。白于山一带不少村庄春夏两季铧犁未动，山洼上本来就不多的人造林大片地死去，众多河流干涸。吴旗县好不容易在三伏末等来了一股小雨，全县干部农民齐动手，大面积抢种了惟一还可望有收成的荞麦。谁料，正值荞麦开花的农历九月份，一场霜冻，使２０万亩荞麦一夜之间绝收，一些刚刚脱了贫的农民又重返贫困。这天，刚刚换届的新的县委领导班子查灾来到北部吴仓堡乡的山梁上，看到一位妇女坐在荞麦地里号啕大哭……

    这些触目惊心的图景，使新的县委领导班子清楚地认识到：吴旗目前沿袭传统的这条“农主牧辅少林草”的产业结构路子和“以粮为主、广种薄收”的生产方式，使农民把９０％的精力投入到人均１６.１亩的耕地中去，然而农业又根本不具备“避灾”能力，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农民脱贫致富将是一句空话。必须尽快寻找一条出路。

     新一届班子积极下乡搞调研，到群众中寻方问药。

     地处白于山区腹地的五谷城乡马崾村民小组在老支书杭占富的带领下植树造林，从１９８４年起在自家门前屋后栽树，年年向村外推进，一年一大片，一年一座山。为了保护林子，他们把羊子全卖了，一心发展杏、苹果、油豆等经济作物，每年人均收入在２０００元以上。如今，马崾山青了水绿了，多年不见的动物又回来了。

    山无一尺平，水无一瓢清，穷得连石头都没有的薛岔乡八岔湾，从１９６０年就开始种草植树，而且不惜把当时看好的羊子退出山林。随着自然条件的改变，抵御灾害的能力大大增强，八岔湾群众放开手脚抓效益，构筑起养殖、林果、粮食、工业生产为一体的多元化经济结构。面对１９９５年春夏２７０多天的连旱，八岔湾人创造出人均纯收入５１６７元的奇迹。

    这些局部的成功，有意无意之中切中了吴旗土地的瘠薄、流失严重、林牧矛盾突出的病根。是否可推广到全县去仿效呢？山封了，传统的养羊业将陷入怎样的境地呢？

    处于农耕区与牧区过渡地带的吴旗，以养羊为主的畜牧业有着几千年历史。羊子是农民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截至１９９７年底，吴旗山羊存栏已达到２７万只，按１８亩山地喂养一只羊计算，当地已超载羊子１３万只。随着季节的变化，羊子夏饱、秋肥、冬瘦，到了青黄不接的春季，饿疯了的羊子漫山遍野地刨食草根、树皮，使植被遭到毁灾性的破坏，有人形容此时的山羊，“一张臭嘴，一把剪刀；四个蹄子，四把镢头”。据统计，建国以来，吴旗人民在植树造林上投入了巨大的劳动，累计造林约４５０万亩，但现在成林面积仅１１５万亩。

    植被遭到严重破坏，但养羊户并没有因此而富裕。按每只山羊６０元的平均价格计算，饲放５０只羊，一年的收入约为３０００元，扣除散放占用的劳工，一群羊子年收入仅为１０００元右。

    就在县委县政府领导为此苦苦算计，苦苦寻觅出路时，一个偶然的发现，让他们茅塞顿开。

    新寨乡杨庙台村民许志周，１９９４年４月从银川花了几百元只买了２只小尾寒羊，进行舍饲养殖。好几百元买两只羊芽当地人都感到不可思议。到１９９８年３月，近四年间，两只羊起步，共繁殖羊子６０多只，获利１.６５万元。洛源乡金佛坪村张生荣，１９９４年花了３７５元购回一只小尾寒羊舍饲。到１９９７年底出栏羊子２３只，卖价最高达９２５元，最低的２３０元。仅此一项就累计收入２万元。

    由于舍饲对牧草的要求必须充分，一部分养羊户几年前已退耕土地，种了抗逆性强的牧草。１９９７年，吴旗大旱，种粮户焦头烂额之际，许志周老人却种植了５０亩紫花苜蓿、沙打旺。年底下来，收入基本没有影响。

    舍饲养羊或许就是走活吴旗大农业生产的突破口。舍饲的运用不但避免了羊子对植被的破坏，更可促进群众自发地植树种草。

    为了证实这一判断，县上专门请来西北农业大学的专家。专家认为吴旗是小尾寒羊适生区。

    １９９８年５月６日，吴旗县委县政府《关于实施封山禁牧大力发展舍饲小尾寒羊的决定》正式出台。这一决定比朱总理到陕北视察要求陕北退耕还林整整早了一年。

　　封山禁牧，舍饲养羊方案出台震动上下。面对阻力，县委县政府领导班子同心协力，一年之内，成功实现了封山禁牧

    极富挑战性的一幕在吴旗拉开了——“２７万只土种山羊在１９９８年底前必须从吴旗土地上淘汰！”林牧矛盾的主角、经济发展掣肘者土种山羊被吴旗宣判了“死刑”。

    有的领导震惊了，对吴旗的做法提出了批评——不要太偏激，不要搞一刀切！

    有的畜牧专家震惊了——可否先进行半舍饲过渡尝试芽可否划一块土种山羊“特区”，以便保种的需要？

    有些养羊户听到了消息，连夜将羊赶到邻县的亲戚家，以图日后的“复辟”。有些牧羊人白天不敢上山放牧，就在夜晚的月光下把羊群赶上山，还有些牧羊人扬言要把羊群往县委院子里赶。一些群众当着领导的面就骂：“当官的吃腻了山羊肉，想尝尝绵羊的膻吧”，“不能揭地，不能推车，乡政府把他大就吆来了”。

    一位副县长专门买来羊子送到养羊户家里，谁知联养户第二天就将羊子卖成了现钱。

    面对来自各方面的压力，时任吴旗县县委书记的郝飚坚定地说：“解放吴旗的时候，牺牲了不止一个县团级干部，今天建设吴旗，牺牲一两个县团级算不了什么。只要符合吴旗实际，就一定要坚持走下去。”

    时任吴旗县县长，如今已是吴旗县县委书记的师合林坚信：封山禁牧、退耕还林、舍饲养羊决策，是建立在调查研究基础之上的，目的是通过改变“广种薄收”和“漫山放牧”的落后生产方式，改善生态环境，是发展生产力。吴旗１７.２％的牧羊户，以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获取薄利，侵害着８２.８％甚至１００％群众的长远利益，用现代科技成果舍饲小尾寒羊置换散牧山羊，代表着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只要真正能给群众带来实惠，他们最终是会接受的，认准了的路子，再难也要走下去。至于功过，让时间去评判吧。

    为了良心与良知，为了吴旗的山能绿水能清民能富，他一次次走向山山洼洼，了解群众的想法，帮助群众算经济账，他费尽了心血。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说：“吴旗的每一个山头上都有师书记的脚印与汗水。”没有规律的生活使他落下一身病，新近因腰椎间盘突出刚刚做了手术还未痊愈，他就斜扭着身子走进办公室，踏上吴旗的山山峁峁投入紧张的工作。当听说我们要采访有关吴旗退耕还林、舍饲养羊的先进经验时，他说：“报道不突出个人，吴旗之所以有今天这样的大好形势，是班子团结一致共同奋斗的结果，是吴旗县十二万人民努力的结果。推广吴旗的先进经验很好，作为一个陕北人，陕北的山山峁峁都能绿起来，这是我最大的希求！”

    吴旗县县长张克理和常务副县长韩爱杰更是这场运动的坚定实行者。张克理是志丹人，父母妻儿都在志丹，他只身一人在吴旗，一年三百六十天很少有与家人团聚的机会，即便是节假日都不例外。１９９９年清明这一天，整个吴旗县县境刮着刺骨寒风，身边工作人员还以为这下可以轻松了，没想到张县长还是带着他们来到薛岔乡挨村逐户拿着兑现明细表检查退耕还林的落实情况。整整一个上午，翻了几座山，跑了几十里地。这一年，妻子病了做手术，他都顾不得回家看一下。至于韩爱杰副县长，说起退耕还林始末，他就像一本活字典，每一个环节他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可见他在这场改革中投入的精心程度。

    正是决策者们的坚定信念，加上全县干部深入农村，顶风冒雨，宣传动员，并在全县范围内开展农村家庭双建设规划，使农民对自己的家庭建设有一个科学的认识和把握，２７万只土种山羊１９９８年底前全部告别了吴旗。令人欣慰的是，在这一过程中没有出现一个群众上访。与此同时，随着土种山羊的贩出、宰杀，一批批品种优良的小尾寒羊从山东陆续引进吴旗。到１９９８年年底，全县１４个乡镇１６０个行政村实现了整体封禁，占行政村总数９８.２％。全县舍饲小尾寒羊发展到７２９８户，２８３６１只，养羊户覆盖率达到了３２.５％。羊子产业化发展初具雏形。

    舍饲小尾寒羊主导产业地位的确立，羊子数量的剧增和养羊规模的扩张，对畜牧业的基础性工作——饲草的生产和经营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于是，吴旗县把饲草基地的建设摆上了全县工作的重要议事日程，决定“立草为业，规模开发”。

    全县１６４个村子，到处都摆开了种草的战场，路边、村边、河谷两岸、荒山陡披，甚至川道水浇地里也种上了牧草。出现了吴仓堡的丈方台等一望着满山遍野的绿色，纪委书记蔺治东脸上充满了自豪。 在本刊即将付印之时，传来为纪念江总书记“再造一个山川秀美的西北地区”重要批示发表五周年，全省退耕还林现场会于８月３日在吴旗召开的消息。在此我们预祝大会圆满成功，通过这次现场会必将掀起我省再造秀美山川的新高潮。——编者县纪委领导在白豹乡检查工作批万亩草带和种草大村大户。２０００年，全县种草产值达到畜牧业总产值的３８％，仅种草一项人均纯收入达２５０元。

    禁牧难，退耕难，巩固与发展更难。为了让朱总理的“退耕还林（草），封山禁牧，个体承包，以粮代赈”的指示持久深入人心，为了让业已成长的青山绿水持续长久，吴旗县委、县政府高举利剑……

    草上山了，羊进圈了，树栽上去了，漫山遍野的绿色开始衍生。

    在洛源、周湾等乡镇的“两岸三边”都陆续长出了天然的苗子。白豹乡郭克郎村阎岔坝边一年时间竟长出一片大面积的天然苗木，杨树苗、杏树苗排列得整齐划一，好像人工培育的苗圃。

    更可喜的是２０００年，当其它地方“退耕还林”还在徘徊时，吴旗县的群众最早享受到国家退耕还林的优惠政策，落实以粮代赈政策兑现粮食和现金补助一次性到位。

    吴旗县被确定为全市、全省及至全国退耕还林（草）工程重点试点县，这个工程的好坏，不仅直接关系到国家改善生态环境、实行退耕还林（草）政策补助的信心和对西部大开发的投资力度，而且关系到我省、市、县的投资环境，以及县委县政府各项方针、政策的贯彻落实，更重要的是关系到全县千家万户农民的切身利益。

    为了确保“退耕还林（草），以粮代赈”工作顺利开展，县委县政府要求县纪委实行全程监督。纪委书记蔺治东会同纪委一班领导成员，在广泛调查研究基础上，起草了一份《关于对落实以粮代赈政策兑现粮食和现金补助工作进行监察审计的暂行规定》，以“两办”名义向全县发出。将监督与“退耕还林（草），以粮代赈”的政策实施同步进行。

    监察监督的任务既艰辛，又有风险，还得有勇气得罪人。在整个退耕还林的过程中，一些抱残守缺、为了个人眼前蝇头小利的人不停地制造麻烦。偷着耕地的，放羊上山的，弄虚作假的，虚报数目的应有尽有。

    “为了吴旗的子孙后代，我们不怕得罪人，我们必须监督到底，凡是违背政策、毁林拔草、放羊乱垦，或虚报冒领、弄虚作假者，不管是谁，一律给予严惩。”这是蔺治东书记的信念，也是纪委一班人的共同心声。

    一切都在探索中进行。为把群众退耕还林（草）的积极性引导好，保护好，发挥好，县纪委着力完善工作机制，建立形成良好的工作“五机制”，即：健全领导机制；建立防范机制；完善约束机制；创新监督机制；强化激励机制，“五机制”相辅相成，使得整个监督工作完善而顺利。

    ２００１年５月份，蔺治东率纪委一班人马，对全县退耕还林（草）实施情况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执法监察，确定全县１２个乡镇、１６６个行政村和县上有关部门为本次检查重点。要求入村、进户、查地不走过场。在检查的过程中，发现问题立即纠正。共处理违纪违法案件１０余起，处分违纪人员６人。

    ２０００年，吴旗县境内突然有一些小尾寒羊又是嘴烂，又是蹄烂。当时正值“口蹄疫”风靡全世界。这些病羊的出现引起人们的惊慌，县委县政府得讯后，立即组织人马，一边对有病羊进行就地处理，一边找医生对羊进行检查化验。经检查，羊根本不是得了口蹄疫，而是羊的牙被人拔掉，蹄上的硬茧被削掉后发炎所致。

    为啥要拔牙？为啥要削茧。经多方调查，才知是原羊子公司总经理到山东去引进小尾寒羊时，当地羊贩为了将老羊充小羊，将老羊的牙拔掉，脚上的硬茧削掉，并向这位总经理行贿４万元。这位昧心的总经理就默认了这一切。被县纪委查出后，这位总经理不仅丢了乌纱帽，并被判了刑。

   “退耕还林（草），以粮代赈”政策的稳步实施，极大地鼓舞了群众的积极性，吴旗县的退耕还林得到迅速发展。吴旗县委一班领导人没有满足。面对记者，县长张克理充满信心地说：２００５年，吴旗县羊子饲养量将达到６０万只，人均拥有１０亩商品牧草，年收入突破５０００元大关；同时山顶草灌戴帽，山间杏草缠腰，山下水清粮丰……

    ２００５年，我们再去吴旗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