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列为中共陕西省纪委2000年01号案的陕西省盐务局原副局长张化龙受贿34.37万元一案,历时两年,行程两万余里,足迹遍及湖北、榆林、汉中、北京等地。在办案中,办案人员在一次次智慧与意志的较量中,最终化险为夷,战胜对手。2000年9月,张化龙被判有期徒刑13年,开除党籍,开除公职。本期刊载的是此案办案人员在调查过程中惊险的一幕。
案情侦破的速度之快,出乎人们的意料,仅仅5天时间,一条黄龙江受贿7万元的重要线索就浮出水面,专案组群情振奋。上级指示,立即派出一支由省纪委牵头、省反贪局参加的7人调查小组赶赴北兴市兴郎公司取证。
接受任务后,我们匆匆登上东去的飞机。兴郎公司是一家民营高科技企业,是当地第一利税大户,其董事长80年代中期从中央机关下海经商,先后从事过夜总会、房地产等行业,1992年转行从事高科技开发,资本扩张极快。由于其惊人的业绩和良好的企业形象,1999年曾受到国家某重要领导人的接见。这次取证的对象就是这位董事长手下的三位老总,面对这样的对手,我们该如何行动呢?
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为了便于办案,下飞机后,我们找了一家偏僻的旅馆,这里平日生意十分冷清,我们住进去时,五层楼的客房除了我们之外,仅有两三位零星散客,经理对我们十分热情。
按照预定方案,我们扮成北方来的大客户,终于在第四天将三位老总(二女一男)“请”到了宾馆,亮出我们的真实身份后,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终于打响了。之所以用“战斗”这两个字来形容,是因为后来所发生的事,几乎耗尽了专案组成员的全部心智,如果没有最后一点“豁出去了”的勇气,也许就会惨败而归。
我们将请来的三位“客人”分开,分别进行谈话,在最初的惊讶、愤怒之后,三位见过世面的老总很快平静下来,任凭办案人员如何询问,一概矢口否认,甚至当我们把证据放在面前时,也坚不吐实。
第二天,我们与当地纪委和检察机关取得联系,他们给予了我们很大的帮助,在采取异地讯问的办法失效后,北昌市的纪委书记和反贪局长亲自出马找其谈话,四个小时下来,无论如何交待政策,对方依然拒绝出证。
难道我们的线索是假的?然而,十几年反贪经验的直觉告诉我们,这条线索绝对不是假的。那么是什么原因使对方在如此强大的攻势面前,仍继续顽抗呢?第四天黄昏,一个特殊情况向我们压来。这天黄昏,吃饭的时间快到了,我无意中走到窗前,向旅馆的停车场上望了一眼,一向空荡荡的停车场上多了几辆小车,从车上下来一个人,看到此人怪异的装束,心里“咯噔”一下。此人头戴一顶礼帽,一副宽边墨镜,肩膀十分宽大,身穿一身中式便装,手拿一根木手杖。从另外几辆车上跳下几个彪形大汉,四下看了看,便随着此人迅速向旅馆大门走来,不一会又有几辆车驶入了停车场。
晚饭的时间到了,我像往常一样穿过大厅向餐厅走去,经过吧台时,看见那个拿手杖的人坐在那里,其周围有几束眼光向我射来,当我把目光迎上去时,那些眼光却四下乱窜,职业的敏感使我一下子警觉起来。走到餐厅门口,嘈杂声扑面而至,景象大变。几天来饭厅里仅有我们一桌客人,顶多有个把零星食客,然而,今天的餐厅却异常喧哗,我和我的战友进了餐厅,刚走了几步,似乎有人发现了我们,喧哗之声突然停止了,餐厅内几张桌子上的目光一齐射向我们,又迅速地四下散开,静得只能听到厨房大师傅的锅铲相碰声。约摸半分钟后,在几声碰杯声中,喧哗之声复又响起。
我预感到这些人和吧台里的人多半是冲着我们专案组来的。匆匆吃完饭,我假装散步的样子,来到服务总台,吧台里的人已经不见了,一位服务员悄悄告诉我,这些人上楼去了,他们是当地一帮最大的闲散势力,是兴郎公司的“罩子”。我打开住宿登记簿,看到他们的入住房号时,大吃一惊!他们就住在我们的左右两侧和上下楼梯口的过道两旁,换句话说,我们已处在对方的包围之中。我迅速记下这些人的名字、身份证号码和车号,返回房间,将发现的情况向家里作了汇报,同时将几份重要案件材料和从服务台抄来的东西一起装进一个牛皮信封袋密封后放进怀里,直奔旅馆经理的办公室。关上门后,掏出牛皮信袋,神情严肃地对经理说:“如果今晚有意外发生,请替我把这份文件交给我省的纪委领导同志。”经理接受文件说道:“你放心,我也是一名共产党员。”一股暖流顿时从我心头涌过。
办完这件事,心情轻松了一些,回到房间,家里的电话刚好打回来,电话上说:已经与中央纪委电话联系,明天下午中纪委将派两名同志前来协助办案,省反腐败协调小组将召开紧急会议协商对策,要求我们进一步争取当地纪委和检察机关的支持,设法稳住当事人,确保人身安全。并说:同意采取退一进二的策略,以打乱对方的计划。
放下电话,专案组成员急商对策,决定将3名当事人中的一名女副总丁雪儿主动放回,将另外二名副总带回本省继续调查。正在这时,当地纪委得到消息派来了两名得力干部,这对后来案子的顺利突破起到了重要作用。
散会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房里多了一个人,原来是丁雪儿。“这是你的房间吗?”我问。“不是,我看见门开着就进来了。”她答道。“既然来了,就坐下吧。”“你接着审问吧。”丁雪儿一脸无奈的样子。“今天我们不谈案子,谈民营企业如何?”我微笑着问,丁雪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我们从民营企业的产生谈到未来的方向,从民营企业的三个阶段,谈到如何冲破家庭企业的桎梏走向现代企业之路,我那点从党校经济研究生班学来的知识总算派上了用场。一个小时……二个小时过去了,我见时机已到,突然话锋一转:“唉,想一想你们兴郎能有今天也不容易啊,你们三位老总都在这里,生意怎么办呢?不如这样,让他俩继续交代问题,你先回去,他们可以把手头的事写一份全权委托书,由你代办,这样既误不了你们的‘生意’,也不影响我们办案,怎么样?”
从丁雪儿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放她回去,过了一会她才回过神来,说道:“明天还是一个月以后?”“现在。”我平静地说。“我有点心慌,有没有巧克力。”我递上事先准备好的巧克力,在前几天的较量中,我们发现丁雪儿激动时有吃巧克力的习惯。
吃完巧克力,丁雪儿和我一起来到另外一位副总的房间,这位副总很快写好了委托书,但是当我们来到总经理的房间时,他却死活不肯出具全权委托书。作为一名民营企业家他终于感到了大权旁落的恐惧和无奈。专案组退一进二的战术发生了作用。
丁雪儿回去的时间是晚上11时35分,12时30分我从窗户上看见停车场上的小汽车一辆接一辆地开出去,大楼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第二天上午,那位著名的董事长和丁雪儿一齐来到办案点表示愿意配合我们的工作。很快三位老总交代了在黄江龙的逼迫下,向其行贿的事实。原来7万元的案件线索,扩大到了11万元。
此行可以说是大获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