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官胡作非为企业怨声载道

　　２０００年的７月间，在哈尔滨少有的酷热中，哈尔滨市委副书记杨国俊和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许德生带领着一班官员，亲临部分企业和有关部门调查哈市改善经济发展环境和有关政策的落实情况。

　　让杨书记和许书记颇感意外的是，几家企业的老总不约而同地反映：哈尔滨市规划局村镇规划管理处副处长王铁军太黑、太横，不给钱不办事，有时给钱也不办事。有一个年创利润上千万元的外资企业已经被王铁军逼得要把企业迁到山东去!闻听此事，杨书记拍案而起：“一个王铁军胡作非为，人家就能说我们整个哈尔滨经济环境不好。我们绝不能让一条烂鱼腥了一锅汤，不能让一个王铁军败坏了整个哈尔滨干部队伍的形象。查!”许书记接声说道：“对，立即调查核实。不查清、查透，咱们就对不住哈尔滨的老百姓!”

　　哈尔滨市纪委迅即抽调精兵强将组成调查组，开始了紧张的外围调查摸底。随着调查的深入，一个蛮横霸道、勒卡企业、索贿受贿、生活糜烂的贪官嘴脸逐渐显露。

　　原来这王铁军确非寻常人物。此人时年４７岁，１９９４年调入市规划局。平日在单位，他孤僻傲慢，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工作上也十分散漫。然而，在社会的三教九流中他却交往复杂，神通广大，混得如鱼得水。平日他自驾专车代步，天天出入宾馆酒楼、洗浴中心，并且常常口出狂言。

　　１９９４年四五月间，外商独资企业哈尔滨大地农业有限公司向市规划局提出扩建库房的申请，王铁军以某驻哈部队要在此地建食堂为名刁难企业说：“你们的库房不能建，万一江泽民来这个部队吃饭怎么办，是国家主席重要，还是你们的库房重要?”他不仅长期不批准该企业扩建库房，还调去铲车要强行拆除原有的库房。当时，企业的领导苦苦哀求，工人们也求他高抬贵手，他依然置之不理。当市政府某副市长打来电话制止他时，王铁军不仅拒不接电话，还扬言：“他管不着我!”事后，当万般无奈的企业设宴款待他时，他当场大言不惭、神气活现地说：“这扣儿是我系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市委书记、市长都白扯，这事儿还就得找我解决。我打的报告省委书记徐有芳看了都害怕，因为涉及国防建设!”

　　大量的事实和证据证明，王铁军已构成涉嫌索贿受贿犯罪。据此，市纪委监察局决定，对王铁军实行“两规”。

　　心虚露出尾巴“小鬼”畏罪潜逃

　　８月２５日下午，王铁军被带到市总工会招待所实施“两规”。在去“两规”地点的途中，一向傲慢自负的王铁军一路上心神不安，不停地问：“这是上哪儿，这是上哪儿?”

　　当市纪委的同志通知他“请你从现在开始，集中精力，集中时间交待问题”时，他渐渐地镇静了下来，先是一口咬定：“我没问题，如果你们认为我有，给我指出来，我负法律责任!”后来又说：“要说问题我也有，比如逢年过节收点烟啦酒啦，偶尔收点小礼品如代金券、土特产什么的啦。”企图蒙混过关。

　　当办案人严厉告知：“王铁军你放聪明点，要是就这点小事儿，我们能把你请到这儿来?市纪委监察局不掌握充分证据，会对你实行‘两规’?”

　　王铁军马上又说：“那让我想想。”

　　“没什么好想的，你现在手上戴的表就得上万吧?你的问题全在你自己脑子里。你现在的问题不是有没有事，而是有事说不说，说哪件事。”

　　王铁军愣了半天，最后起誓发愿地说：“反正我没问题，想也想不出来。你们说我有，那就查吧，有证据就定我的罪。”

　　专案组经过研究断定，想让王铁军自己如实招认的可能性不大，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先把他“晾”起来，全力以赴扫外围，逐步扩大线索固定证据，到时候不怕他不认账。

　　被“晾”起来的王铁军度日如年，坐立不安，三番五次地要求上厕所，要不就说犯病了，不是胃疼就是前列腺炎犯了，可给他买来药，他只象征性地吃两片。

　　而此时，专案组发现他们所在的市总工会招待所有一些人进进出出、行踪诡秘。后来得知，王铁军前妻的弟弟就住在对王铁军“两规”房间的隔壁。二人多次利用上厕所的机会，通过暖气管道互传信息。市纪委领导得知此情况后，为了安全起见，立即决定把“两规”地点转移到大安宾馆。

　　这期间，有关王铁军勒卡某企业、受贿４万元的证据，专案组已经搜集齐全，并且掌握了王铁军其他一些犯罪线索。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市纪委领导决定，王铁军已经涉嫌犯罪，将其移交检察机关依法侦查其犯罪事实。

　　９月１２日，这天刚好是农历八月十五。市纪委和检察院办完了移交手续，市纪委专案组的同志都以为这次可以松口气了。可是，就在平房区检察院警官们整装待发，前来大安宾馆押解王铁军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情况发生了。

　　这天下午６时许，王铁军说要洗衣服，得到同意后就到客房内的卫生间里打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麻痹了两名干部，而王铁军乘机逃离了大安宾馆。

布下天罗地网“小鬼”插翅难飞

　　王铁军的出逃，引起了市委、市纪委领导的高度重视。认为王铁军这一跑更说明了他问题重大，否则，他绝不会冒这个险。

　　接受追捕王铁军任务的是哈尔滨市公安局刑侦一大队。不到一天，他们就“抠”出了近期与王铁军有联系的５７名关系人，并从中确定了１３名重点关系人。最终，他们把目光锁定在王铁军的姐姐王××和其姘妇冷丽娟的身上。

　　从她们的手机信息中，不仅查明王铁军就在海伦市一带活动，而且还挖出了王铁军所用手机的机主富康房地产公司总经理助理罗松年。

　　１６日凌晨传来了好消息，数日不见的罗松年刚刚潜回家中就被已恭候他多时的侦查员抓获。

　　通过审讯罗松年，侦查员又查到了另一个与王铁军有特殊关系的女人乔××。乔××承认１５日王铁军确实在她家住了一宿，但第二天一早就走了。

　　９月１７日，王铁军的另一个重点关系人、哈市动力区朝阳乡前进村杨瑞林交代，王铁军１６日在他家躲了一天。同时，杨瑞林供认，王铁军曾向该村一个养殖场索贿３０万元。

　　１９日上午，侦查员发现王铁军前妻张丽娟正在转移赃物，并当场截获了５张存折，共计人民币１７万元、美元２．２万元。

　　原来，这张丽娟和王铁军虽说因各有情由而于２０００年７月办理了离婚手续，可分得了大部分财产和多处住房的张丽娟似乎并不憎恨王铁军，二人还依然情同夫妻，始终保持着热线联系。

　　种种迹象表明，王铁军出逃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转移赃物，而且此时正在紧张活动，并未远走。

　　９月２１日９时，一个涉案人电话报告：王铁军出现在动力区综合市场。

　　９月２１日１４时，出逃十天、神色疲惫、惊魂未定的王铁军再次出现，并迅即落网。

大肆暴敛钱财心黑弄权勒卡

　　说起王铁军的“黑”，这在哈尔滨市的企业界、特别是在一些外资企业中是早有“共识”的。人们背后戏称他为“王规划”、“王氏规划局”就是例证。王铁军为了捞钱不择手段，规划许可证随便开，公章随便盖，发了证就要钱，少则一两万，多则几十万，不给钱不办事，有时给了钱也不办事。企业一旦被他抓住把柄，他立马拿出“天王老子”、“天下第一”的作派，万事不经他手不行，万事没有他办不成的，俨然哈尔滨规划局的大权就在他王铁军的掌股之中。

　　１９９５年初，有一个外资企业建厂房超了标准，建房时无人问津，装修时王铁军找上门来横挑鼻子竖挑眼。老板请王铁军帮助通融。这时他一副公事公办铁面无私的样子，老板再三央求王铁军，可这王铁军是既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就一直拖着。此后，村镇处研究决定该企业的违章建筑部分可以不必拆除，而已不分管该辖区的王铁军见有机可乘，便向该企业老板卖人情：“你的房子不用拆了，你不用害怕，我帮你办明白了，真费了不少劲!”此时该老板明白了，这王处长秉公执法是假，仗权勒卡是真，于是只好筹措了４万元钱，送给了“搅牙”的王铁军，请他帮忙办理许可证。要说这王铁军也真黑，他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许可证却始终没给办。以为花了钱就万事大吉的老板，左等右等不见许可证，就又去找王铁军，不想这时王铁军却说：“那片儿已不归我管了。”

　　１９９９年四五月间，哈尔滨老巴夺彩印公司工程违章，王铁军通知该企业交罚款６万元。企业经理无奈，只好和一同事带着６万元现金，到规划局送给了王铁军。其实，按规定该违章工程应交罚款仅为２９１５０元。而王铁军毫不客气地将６万元收下后，分文没有交给单位，全部据为己有。

　　１９９８年１２月，哈尔滨新型网具厂因违章建筑被罚款４３４７０元，该厂厂长先交了２３４７０元，其余的２万元打了个欠条申请缓交。１９９９年春节后，该厂厂长到规划局补交剩余罚款时，被王铁军发现从财务处叫出，王说：“罚款先别交，你先回去，以后再说。”后来，该厂长给王铁军挂电话，请他帮忙。王一口答应：“没问题。”半年后的一天，王铁军给这个厂长打电话说他过两天要出差。这厂长一听，自然心领神会，于是，给王铁军送去８０００元钱。

　　２０００年３月，哈尔滨动力区朝阳乡前进村党支部书记杨××请王铁军帮忙办理村里养殖场的规划许可证，王铁军同意，但一张口就说违规建筑办证得４０万元，经讨价还价以３０万元成交。４月２０日，王铁军两次传杨瑞林(此人为杨××之子，前进村村委会副主任)，让他把钱送来。杨瑞林和另外两人到银行取出３０万元钱后，与王铁军联系，王铁军让杨瑞林一人到海燕酒店门前送钱。这次王铁军也许因为钱太多，所以格外地大方了一把。接过３０万元后，他打开一包从中拿出了３万元递给杨瑞林说：“你花钱的地方也挺多，这钱你拿着吧。”这杨瑞林心中暗喜，将３万元据为己有。而王铁军拿回这２７万元，自己又凑上５万元，当天就用女儿的名字存入银行。４月２６日，王铁军将私自开出的许可证送给了杨瑞林。

　　……

　　王铁军不光对钱亲，对值钱的车子、房子也情有独钟。

　　１９９７年，哈尔滨凯丰公司因建筑违章被罚款２８．８万元，王铁军只让这个公司交了４万元就给办理了许可证。他如此慷慨仗义，自然令该公司感激不尽，哪知王铁军这是要放长钱钓大鱼。半年后，王铁军将该公司的一辆新桑塔纳轿车“借”走了。

　　王铁军就用这样“借”的办法，又从香坊大理石厂“借”来一辆“奥迪”，从广厦建筑公司“借”了一辆“桑塔纳２０００”，从九洲电力公司和某修理厂各“借”来一辆吉普车。其中有四辆车直到案发也未送还。因他“借”车，规划局有总计５１万元的正常罚款至今未能入账。王铁军“索”钱“借”车“卡”房，共给国家造成经济损失１２０多万元。

　　你可能想不到，王铁军这个小小副处长的家竟有５处住房，建筑面积近５００平方米。此外，还有一个建筑面积３８平方米的车库和一块面积为６９００平方米、使用权７０年的土地。被查出的现金和存折有人民币１０１．６万元，美元２．２万余元。而这仅仅是王铁军及其前妻张丽娟的部分财产清单。

狂妄嚣张狡辩妄图蒙混过关

　　２０００年１１月２５日上午９点，哈尔滨市平房区法院开庭审理王铁军贪污、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和杨瑞林贪污、窝藏一案。开庭这天，大雪纷飞，气温也降至哈尔滨立冬以来的最低点，可容纳１００多人的法庭依然座无虚席。

　　检察官宣读起诉书后，王铁军的态度颇有点意思：他对自以为能够赖掉的“事儿”一概推卸，对证据确凿无法否认的罪行，部分承认事实，但拒不认罪，而且百般抵赖。

　　当被质问，为何未经任何领导和同事同意，要把杨瑞林送的２７万元钱与自己的５万元钱一并以女儿名义存入银行时，王铁军的回答是：“以谁的名字存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用钱的时候能取出来，我只不过是杨瑞林的保管员。”

　　对私填许可证和随便加盖市规划局专用章，他说：“不需要谁同意，章子就在柜子里，拿了就盖呗。”

　　对接受云宴公司的１.２万元钱，他竟脱口而出是“礼尚往来”。

　　更为恶劣的是，作为市规划局的一个副处长，经常骚扰企业的他，居然把为企业私自伪造许可证说成是“帮助企业搪塞有些部门的‘骚扰’”。

　　……

　　然而，自作聪明只能自受其累。王铁军的“顽固抵抗”，只能让他付出更多的代价。对于这一点，王铁军年迈而又善良的父母比任何人看得都更清楚。还在王铁军接受审查期间，王铁军的母亲颤颤巍巍来到平房区检察院，恳请检察官将一封教诲儿子的信转交给王铁军。

　　在信中，深明大义的老人语重心长地写道：

　　妈妈惟一的儿子啊，铁军：你惹出大事了，这个爆炸性的祸事，真是把妈妈吓死了!儿啊，妈妈真是欲死不能，已无泪洗面，度日如年。儿啊，妈妈既心痛又恨你，恨得我真想有一天见到你，打不动也要用嘴咬你几口。儿啊，妈心痛的是，实在是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如果经常提醒你，怎么能有今日!儿啊，最让爸妈恨你的是你目前触犯了法律，而且自己还迟迟认识不上去，这是大错特错，对自己毫无补益，只能加重自己的罪过。儿啊，难道这个最简单的“态度”问题你都不懂吗?儿啊，要听妈妈的话，你现在不是公务员，不是处长，而是触犯法律的罪人。你要相信办案人，把问题搞清楚。你现在一定是又悔又恨自己犯罪，又给你的亲人加上这么大的痛苦。儿啊，妈妈爸爸已是七十开外的人了，我们都是共产党员，最不能容忍的社会现象就是腐败和贪官污吏。可是，儿啊，你又偏偏触犯了法律，怎能不让爸妈心痛和恨你呀。

　　爸妈亲笔

　　２０００年１０月２６日

　　这番饱含母爱、感人至深、催人泪下的教子挚言，实在是深似海、重如山哪!这不禁令我们想到，王铁军用贪占、勒卡的那沉甸甸巨额赃款，买过房子，买过地，也买过高档手表，给过情妇……却没有一笔是孝敬了他的老弱的父母。

　　我们真的不知父母的养育之恩在他的心中能有几多的分量。也许贪婪已使他心硬如铁，也许花天酒地的糜烂生活已销蚀了他身上人类所有的善良本性。

　　……

　　法律终归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尽管王铁军费尽心机、死不认罪，最终还是因贪污受贿３９万元被人民法院一审、二审从快从重判处有期徒刑２０年，剥夺政治权利５年。等待他的将是漫漫长刑，他有足够的时间去重新认识自己人生失败的根源，去审视自己与法律较量的不成功的表演。

　　令人略感意外的是，王铁军判刑后，依然不断有他勒卡的线索被举报到有关部门。近日，检察机关又以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向审判机关提起公诉。

　　这一切，对王铁军来说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这一切，对社会来说，就是无法逆转的民心!就是不可抗拒的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