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天出奇的热。爱管闲事的小狗耷拉着舌头趴在床底下,外面有动静它也懒得去管,只有不知趣的知了,一阵阵地乱叫个不停。这年夏天我几乎没有睡好一个午觉,那时家里比较穷,家中兄妹也多,家里没有一件像样的电器,电扇就成了奢侈品,实在热得难受就从水缸里淘桶凉水冲凉,为了能攒够我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早早辍学的小弟骑着家里唯一的一辆破旧自行车走村串巷收酒瓶子,父母顶着炎炎烈日下地收拾庄稼,只有我把自己反锁在家里摽在用木板搭救的“写字台”上拼命地背着历史题,演算着数学方程式。就是这个夏天,一个电话改变了我的命运,成了我人生的转折点。
89年春季,我带着对军校的憧憬、带着家人的希望从学校应征入伍,来到河南某部服役。经过部队这所大熔炉5年的摸爬滚打,练就了我们70后现代青年的阳刚之气,使我懂得了什么是自信、什么是自强,什么是毅力,但是和军校失之交臂。说实话,从骨子里不愿再像祖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所以在退伍之前我就报名参加了部队和地方联合举办的军地两用人才培训,办完退伍手续后让郑州市一家大型企业选中,开始了我的打工生涯。到第二年5月份还不到半年的光景,由于我肯于吃苦耐劳、勇于创优争先等各方面都表现比较出色,公司经理还想提拔我任经理助理。虽然工作还算不错,但还是思念家乡,不甘心就这样做打工仔。我曾经写信问过未婚妻,能不能考我们省的武装学校,说实话当时就是那么随便一说,没想到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未婚妻一个电话打到了郑州,内容简洁也很坚决,要我火速回家报名参加高考--也就是说我可以考武装学校。得知这个消息我心里当然很高兴但更多的是激动,由于自己没有参加高考就当兵入了伍,在部队时参加过几次军校考试也由于种种原因连连失利,直觉告诫自己,我一定要把握住这次生命中难得的机会,放下电话我立刻辞别经理只身踏上了回乡的列车。由于当时回乡心切,退伍时的背包和其他行李落还在那个公司里,不过好心的部门经理后来还把我剩余几个月的薪水给邮寄了过来。第二天上午10点左右,赶到家乡县城汽车站我飞速跑到县武装部,待验完证件核实无误后,政工科冯科长告诉我:小伙子,你算是比较幸运的一个,全县一共5个报考名额,你正好是最后一名符合条件的,下午我们就报军分区,再晚半个小时就报不上名了。擦完满头的大汗我心里暗喜,如果不是未婚妻那个电话,甭说参加考试,恐怕连名还报不上了呢。当时心里的那份感动和高兴,直到现在我还记忧犹新。在回乡的列车上,十多个小时颠簸的疲劳不知道什么时候使我进入了梦乡,梦里我骑自行车带着未婚妻来到武装部顺利地报上了名,但是在考场上一个题也答不上来,急的我满头大汗,汗水打湿了试卷甚至手连笔也握不住了,想哭但又哭不出声来,“呜呜呜”一声火车汽笛把我从梦中惊醒,心突突地跳个不停,不知是喜还是忧,现在想来有时梦里的情形与现实真的象老人们说的那样正好是相反的。
那一年是山东省人民武装学校第四届招生,招生条件比较苛刻,要求必须是24周岁以下、未婚、中共党员、高中以上文化程度的退伍军人。当时,就是我的条件再优越,但远在他乡为异客的我得不到信息,也是枉然;由于未婚妻在乡政府工作,才能用电话将这对我非常非常重要的信息传递过去,才使我把握住了那次人生当中唯一还能参加高考的机会,从此改变了我的命运。报完名,正是芒种时节,家里人不让我下地干活,要我在家好好复习功课,兄弟姐妹们的谦让,父母的厚爱寄给予了我很大的期望,我没法也不能让他们失望,我自觉理亏于他们,读完高中后就当了兵,直到那时还没给家里出半点薄利,我只有将以前在学校时所学的课程使劲地向脑袋里灌,争取考出好成绩作为回报。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7月份参加全国统一普文考试、军事考核、政治考察、体检等过斩五关过六将我都一路绿灯,并且名列前茅,顺利地拿到了山东省人民武装学校(现已改编成武装学院)的入学通知书。学满毕业后又顺利地分配到乡镇武装部工作,经过七年多的打拼提拔了副局,如今走到了领导岗位,使我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农民家的孩子终于跳出了农门,成了我光宗耀祖的资本。现在想起这件事,总是心有余悸,当初如果未婚妻不是用电话告诉我,而是发电报或通过写信的方式,信息再晚到几个小时或是几天,相必我现在还是那个独在他乡为异客的打工仔。
我的家乡是山东省阳信县,那时还属于惠民地区。那年夏天,乡镇政府机关还是用摇把子电话办公,当时未婚妻不知让邮政局总机的话务员转了多少次才转到河南郑州的。后来才知道,就是那年秋天全乡才安装上摸拟程控电话,目前,全乡乃至全县村村不但安装上了数字程控电话,而且还安装了宽带,甚至网速更快的光纤,足不出户就可晓知天下事,摇把子电话时代即成历史,但它永远铭记在我的记忆里。(刘希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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