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破烂的老王,每天东方一露红,就拉一辆破旧架子车等候在市政府家属院门口,收购各家废弃的书报、酒瓶、纸盒等杂物,然后转卖到收购站,挣点零碎糊口钱。有人戏称他“破烂王”,他嘿嘿一笑,乐此不疲。
星期五上午,研究室张主任的妻子吴艳在七楼头伸出窗外一声喊:“‘破烂王’上来一下。”他随即一手提塑料袋,一手提秤,吭哧吭哧爬上七楼,来到吴艳家门口。
“废旧书报,多钱一公斤?”“八角钱一公斤。”“一元钱一公斤,少一分钱我就不卖。”两人一见面就讨价还价。
“好好好,一元钱一公斤,全当给大嫂帮忙清理垃圾!”“破烂王”边说边捆废旧书报。末了,一称,10公斤。
“什么10公斤!”吴艳脱口道:“你们这些人用的都是七两秤,今天甭坑人,按12公斤算好了!”
“大嫂,你咋能乱扣帽子,俺可从来不干那亏人的事。”“破烂王”觉着和眼前这门缝里瞧人的妇人家有理说不清,怕费唾沫口舌,就按她说的重量和价格付钱。
吴艳接过钱,“咣“一声关上门,眨眼把“破烂王”冷冰冰隔在了门外。
“没见过这样麻缠的女人。”“破烂王”边嘟囔边背起装废旧报纸的塑料袋,躬着虾米似的身子走下楼。
一阵凉风吹过,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夜幕渐渐降临。张主任下班后吃过晚饭,陪吴艳看罢中央台《新闻联播》,走进书房准备修改给副市长写的《三农问题忧思录》调研报告,翻箱倒柜,稿件咋也找不见踪影,急得他问妻子,妻子迟疑了片刻,惊讶地说:“不好,我上午收拾书房,说不准一时疏忽,把稿件当废旧书报卖了。”
“得赶快找‘破烂王’,把稿件找回来,手写的稿件没底稿,找不回来,万把字的稿子要重写,那就惨了。”张主任的话刚说完,吴艳接过话茬:“你放心,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稿件找回来。”
一夜无话,只有张主任的唉叹声。第二天星期六,吴艳一大早就站到家属院门口等“破烂王”出现。船漏偏遇迎面雨。她从八点一直等到十点,也不见“破烂王”的身影。等到十一点,来了个捡破烂的,她忙上前问:“你见常在我们这收破烂的老王没有,今天咋不见他来?”
“听说老王得病昨晚上住院去了,去哪住院,谁也不晓得。”那捡破烂的说完话,拉着有轮子没轮胎的架子车“吱呀……吱呀……”正要离去,吴艳追上哀求地说:“老乡,麻烦你见了老王或他家里人给捎句话,他昨天收我家的废旧书报中有我丈夫的一篇书稿,千万别卖了,到时候能物归原主,我付他50元奖金。”
转眼又到了第三天,吴艳仍未找到“破烂王”,她后悔当初给“破烂王”处理废报纸时太苛刻,说话又伤害了人家自尊,他若知道自己眼下为找一篇书稿急得焦头烂额,故意以怨报怨,刁难自己,自己毫无办法。
在家里,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心亏,任凭丈夫怎样对她发脾气,吴艳一句嘴也不顶,反而不停地回话,乖驯得像小绵羊。
又过了一天,“破烂王”仍没找到,张主任气得对吴艳又发起了脾气。正当这时,有人“咚咚”敲门,张主任忍住满腔无名火去开门,竟是“破烂王”站在门口,还不等问话,“破烂王”先开了口:“不好意思,从你们家收购书报的当天晚上我就感冒发烧住院了,幸亏收购你家的书报还没来得及卖,出院后别人传话贵夫人为一篇稿件急着要找我,我立马就提着那天收的书报赶到你们家。”然后蹲下身子,打开捆着的废旧报纸,说:“你们找,看有没有你们要找的稿件。”
张主任眼尖,瞬间就从废旧书报里抽出了自己费了一月心血写的稿件,翻着看了看,一页未少,豪爽地说:“好,按我爱人许诺的办,给你奖50元。”
张主任把50元刚递到“破烂王”手里,吴艳像触了电,一把夺过钱说:“只给10元钱,想要就拿去,嫌少一分钱不给。”
“破烂王”若无其事地说:“大嫂,别看我穷,你给的所谓奖金一分钱都不要,我却要还你2角钱!”
张主任越听越糊涂,疑惑不解地问:“给你奖励的钱你不要,给我们还的是啥钱?”
“破烂王”慢条斯理地说:“这2角钱是我回家整理废旧书报时,从你家的一本书里掉下来的,钱虽少,但不是我的,所以就特意还给你们!”
吴艳见那钱脏兮兮的,睥睨厌恶地说:“谁缺那2角烂钱,把钱拿回,快走人!”
“破烂王”愣了片刻,对着吴艳一字一板地说:“我知道你是不缺这2角钱,我是想用这2角钱让你懂得世界上还有比金钱更珍贵的东西。”话音未落,他那虾米似的身子神奇般挺得笔直,然后扭身离去。张主任望着吴艳失了血似的脸,好像破解了一个密码,半天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