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字县委书记”的贪婪与“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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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处分”吓唬人索贿

  汪湜波收到的第一笔贿赂钱,是他当县长时“吓唬”到手的。

  1996年初,原广西宁明县海渊糖厂厂长蒙世华与一个非常熟络的个体老板做生意时,被赊销了价值1900多万元的500吨白糖,个体老板陆续交回600多万元货款后,余款一直拖着不还。

  1996年年底的一天,时任宁明县县长的汪湜波到糖厂检查工作,无意中听到区农行一副行长谈及此事,汪湜波像突然发现一只猎物,他掩饰不住内心狂喜,酒足饭饱后若无其事返回县政府大楼。

  一周后,蒙世华的电话急骤响起,传来汪县长的声音:“你速到我办公室,我有话对你说。”蒙厂长不敢怠慢,立即赶到县长办公室听候指示。

  “你好大的胆!”汪湜波见面猛拍桌子,怒目圆睁。

  蒙世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就在蒙胆颤心惊时,汪县长发话了:“你怎么敢赊销1300多万元的糖款不收回?”蒙世华这才反应过来,正待解释汇报时,汪县长厉声斥责道:“你知道吗?由于你的渎职,不仅影响了县财政的收入和县直机关职工工资的发放,还使蔗农的甘蔗款无法兑现,严重影响了社会稳定!”蒙世华坐不住了,他低着头双腿发抖,临走时,汪湜波提高嗓门吼道:“限你一个月追回全部货款,否则我就处分你!”

  蒙世华于是心急火燎地找到个体老板张杰磕头作揖催收货款,但张杰均以无力支付为由搪塞。因蒙世华与张杰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也不敢逼得太紧。情急之下他猛然想起了“花钱消灾”。但对方是堂堂县长,他会收受贿赂吗?

  就在蒙世华提心吊胆度日时,1997年5月,汪湜波调任广西天等县任县委书记,蒙世华闻讯便迫不及待地邀约了宁明县几个部门负责人专程赶到天等县“看望老领导”。

  在豪华包厢推杯换盏中,汪湜波找个机会给蒙世华递了一个眼色,蒙便借故跟随汪书记走进内阁。汪湜波一改过去的派头和矜持,亲热地搂住蒙世华的肩膀说:“我儿子今年就要大学毕业了,我想给他买套房子,可地委在南宁给我们县委书记准备了一套房子,我必须购买,所以手头较紧,你看能不能批点低价糖给我赚点差价?”

  汪湜波的这一举动无疑让一直算着“如何花钱消灾”的蒙世华受宠若惊!几个月来他苦苦寻找着攻克对手的机会,不料对手现在竟主动向他摇起了白旗!对汪湜波这番话的“隐语”,他当然心领神会:不就是要几个钱吗?给他!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用不着自己掏腰包。商人精明的大脑使蒙世华很快想到:虽然汪湜波调到异地任职,但他在宁明县的影响根深蒂固,只要他发句话保住自己的厂长位置绰绰有余。于是他拍着胸脯说:“汪书记请放心,这点小事就交由小弟办吧!”

  一个月后,蒙世华将一本10万元的存折和密码悄悄送到汪湜波的手上,汪书记愉快地笑纳了。送走客人时,这位县委书记不忘提示一句话:“你就在你的厂长位置上好好干吧,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蒙世华突然恍然大悟。

  蒙世华此后果然再也没听到任何人要“处分”他的信息。但他运气不佳,因收受下属和客户的贿赂而东窗事发,被判刑12年。蒙世华身陷囹圄后并不供出贪官汪湜波。在他看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从汪湜波“处分”的绝招中感悟到其中奥妙:自己手中也握有一张可以随时“处分”汪湜波的“牌”,这张“牌”不轻易发出,汪湜波这位县太爷就会主动用各种关系和资源来救他。蒙世华在黎塘监狱服刑时一直在盼望着“救星”到来。

  ●“捞钱”缘于调到贫困县“太委屈”

  记者从汪湜波的卷宗材料中,看到过这位县太爷的一段“辩解”:“我原来两袖清风,自从组织上将我调到国家级贫困县天等后,我感到很受委屈,心里不是滋味,也许是逆反心理作祟,我才开始想到捞一把……”

  记者还看到汪湜波的一段闪光履历:出身于广西扶绥县一个干部家庭,19岁后从工人、统计员、股长、乡镇党委书记,一步步走上县级领导岗位。1979年受过嘉奖;1986年抗洪抢险工作中荣立三等功。他在任某县主要领导时,狠抓“酸、甜、苦、辣、香”五味农业,该县农民人均收入由他上任之初的900多元上升到他离任时的1500多元……

  1997年夏,汪湜波听说组织上准备对他“干部交流”,他立即跑关系,想在南宁地区谋个财政局局长的“肥差”,可偏偏这时却接到去天等县任职的调令!天等是国家级贫困县,要想干出一份成绩,必须付出十倍努力。为了此事,汪湜波曾给当时的南宁地委副书记方贡元送过一笔钱,请求“重新发落”,可方贡元笑纳这笔钱后还是没有改变他的命运。汪湜波只好带着满腹“委屈”踏上了“贫困”之旅,从此踏上“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为官之道。

  1997年下半年的一天,天等县糖厂扩建工程需要一批电缆。于是,各路诸侯纷纷投石探路。其中一位姓童的个体小老板棋高一着。他将投标书轻轻往汪湜波办公桌上一放,并不急于表现自己的公司“价廉物美”,而是关切地对汪说:“汪书记到我们这个贫困县,很辛苦的,平时缺少轻松活动,我想邀请您及全家到昆明去玩一玩,不知道肯不肯赏脸?”汪湜波的脸上马上露出了微笑。几天后,汪湜波一家妻儿老少高高兴兴登上飞机。童老板一路上鞍前马后,将旅程安排得妥妥贴贴,悄悄将一本10万元的存折递上:“请书记笑纳,日后有用得着我童某的时候,随时听候召唤。”

  一次愉快的昆明之旅结束后,童老板如愿以偿地拿到了那笔价值80多万元的招标合同。2002年上半年的一天,汪湜波以装修房子为由,又向童某要了10万元人民币。

  汪湜波在索贿中,比较喜欢那些“会办事,有城府”的商人。该县有一位姓农的个体建筑包工头,下海之前曾在多个政府机关工作过,自称为朋友“两肋插刀”。他找到汪湜波不像其他人那样小心翼翼或拐弯抹角,而是直接了当:“书记请尽管放心,在我这里不会出任何问题,因为出了问题对我没有什么好处。一个成熟的商人懂得如何珍惜和运用政治资源转化为生产力。”短短一席话,让汪湜波对这个包工头刮目相看。在他任天等县委书记期间,汪湜波利用职权为农某介绍了11单总造价近500万元的工程,其先后4次送给汪湜波人民币10万元和美金6000元。

  汪湜波的贪婪逐渐发展到“雁过拔毛”。对于那些“不识趣”的老板,汪湜波连话都懒得说。有次工程招标,一位资金、技术和信誉都很有实力的公司老板将一份详尽的投标书“呈请书记玉览”。汪湜波见来者大谈其公司做过的许多“样板工程”,不见有什么暗示,便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你们公司通过什么国际质量认证顶个屁用,关键是要学会攻关,功夫在诗外。”这位老板可能当时对“功夫在诗外”理解不透彻,大宗订单失之交臂。

  天等县的小老板们后来还经过研究发现了汪书记一个秘密:不送礼办不成事,送“礼”不对路也瞎搭。

  去年秋,一位姓闵的老板宴请汪湜波,汪欣然前往。豪华包厢里灯红酒绿。闵老板的年轻女秘书殷情地向汪书记敬酒献媚。酒过三巡后,闵老板见县委书记脸泛红晕,认为火候已到,便借故先退席,留下女秘书继续陪书记。女秘书不辱使命,轻轻靠近汪湜波,低声说:“听说汪书记一个人来到我们县工作,生活一定很寂苦哟!”说着把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汪湜波从她频频秋波和身上散发的浓浓香水味中“嗅”出了猫腻,但他稳住阵脚,不动声色地问:“你们老板对你还有其他交待吗?”汪湜波以为老板行贿不便,委托女秘书孝敬钞票。谁知这位风姿绰约的靓女回答说:“今晚我把自己完完整整交给您,难道书记不喜欢这个礼物吗?”

  “放肆!”汪湜波突然把脸一沉,低声呵斥:“你们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回去告诉你的老板,他这一套对别人管用,对我不灵。”说罢拂袖而去。

  “性贿赂”打不通汪书记的关节,让天等县的老板们着实吃了一惊。

  ●七品芝麻官的“浪漫情缘”

  “性贿赂”攻不破汪湜波,但并不表明他不近女色。如同几乎所有的贪官一样,现年52岁的汪湜波也没能逃脱“贪官+情妇”的“腐败定律”。所不同的只是,他要“情”不要“性”,这位县太爷与“红颜知已”的风花雪月非常“浪漫”。

  1995年底的一天晚上,汪湜波想“轻松”一下,独自走进南宁市一家桑拿中心,他的双眼顿时一亮:一位娇小玲珑、曲线分明的小姐对她婉尔一笑。

  “怎么称呼你?小姐是哪里人?”汪湜波在接受服务时,轻声细雨地问。

  “我叫阿春,是重庆人。”这位动感小姐与汪湜波热情地攀谈起来。

  从此以后,汪湜波总是尽量找机会到南宁出差,每次都约阿春出来吃饭唱歌,不时对她问寒问暖。因为他要的不是一夜风流的“小姐”,而是寻觅一位两情相悦的“红颜知己”。功夫不负有心人,县太爷的“斯文”博得了阿春的好感。在亲密接触两个多月后,阿春心甘情愿地为善于体贴的中年男人“献身”。

  汪湜波对阿春谎称说:“我姓陈,是做边贸生意的老板。都说商人重利忘义,但我不同,我非常珍惜情缘。”

  阿春起初不相信“陈总”的“爱情表白”,在她眼里,商人是赤裸裸交易的代名词。然而,随着两人相处时间久了,“陈总”一系列的“表现”让她深信不疑:她遇上了一位重情的“富商”。

  “阿春,不要到那种娱乐场所干了,找个正经工作干吧!”没多久,汪湜波动用各种关系,将阿春从桑拿中心调到一家房地产公司工作。之后,他又连续为心上人调换几个工作,一次比一次好,将红颜知己包装成令人羡慕的“白领丽人”,让阿春喜出望外。

  “陈总”还从生活上对小情人安排得妥妥贴贴。他每月送给阿春上千元甚至几千元不等的生活费。为讨红颜知己欢心,还悄悄在南宁市某小区为热恋情人购买了一套装修豪华的房子。

  最令阿春怦然心动的是,这位“陈总”不像其他商人那样“俗气”,很懂“风情”和“浪漫”。“陈总”每月从县城赶到南宁与她幽会几晚,轻歌曼舞,花前月下极尽缠绵。分别的日子里,“陈总”先是“煲电话粥”倾诉相思之苦,接着改为用手机短信传情,后来通过一封封滚烫的“伊妹儿”与贺卡,与小情人演绎着持久不衰的浪漫故事。

  相恋三年后,“陈总”由于一时疏忽,不经意间暴露了自己真实身份:由于匆匆忙忙回县城开会,他凌晨行色匆匆将公文包遗忘在小情人的房间,阿春从公文包里的红头文件中才得知:与自己浪漫了近40个月的“陈总”原来是一位堂堂的“县太爷”。她目瞪口呆,更感受宠若惊!

  汪湜波高超的“领导艺术”在“爱情”上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他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在妻子与情人之间左右逢圆,滴水不漏,令其他后院起火的贪官们汗颜。如果不是东窗事发,阿春坚信汪湜波与她的“浪漫情缘”会“天长地久”。然而,繁华过后是一梦。“8字县委书记”将只能在大牢里重温与“阿春妹妹”的风花雪月。

  ●“8字县委书记”的“遗憾”

  记者在采访汪湜波一案中,发现了这位县委书记的政治命运与人生沉浮,与“8”字似乎存在着某种不解之缘。

  他出生于1951年8月。1972年8月,汪湜波在家乡扶绥县一家糖业公司当了两年工人后,被推荐到广西商业学校学习。毕业后被录用为国家干部,供职于县商业局。期间,他还被派往加蓬共和国从事外援工作两年。1991年8月被提拔为广西扶绥县人大副主任,开始走上副县级领导岗位。1992年8月他调任宁明县副县长,3年后的8月他升任为该县县长。2002年他从天等县委书记调任南宁地区的大县——横县县委书记时仍然是在8月。

  中国人喜欢“8”,它几乎已成了“发”的代名词。的确,“8”一次次地记录下了汪湜波在仕途上升迁发达的轨迹。然而也正是这一次次政治上的发迹,催化和刺激起了他心底那份对金钱日益膨胀的贪欲。熟悉汪湜波的人,都总结出他的嗜好:热衷于笑容满面地出现在电视镜头和报纸版面上剪彩。他每月盼望着初八、十八和二十八这三天的到来,因为大小企业的庆典活动有请必去,大封包等着他。几年来,他在“8”这一天共收到红包100多万元。

  汪湜波毕竟在官场混迹多年,在贪婪的同时早已做好各种防范措施。直到去年年末事发前,汪预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时,他仍走马灯似地到处蹿,提前给行贿人“打招呼”,订立“攻守同盟”,以防不测。

  事后证明汪湜波的“预见性”是高明的:许多个体老板拒不供认对汪行贿的事实,企望今后有朝一日继续得到汪书记“投桃报李”。

  然而,“8字县委书记”最终还是出事了,他竟想不到栽在自己“同僚”手中。

  原来,在汪湜波任宁明县县长时,与当时的该县县委书记闭振联关系很好,两人不仅是工作上的最佳搭挡,私下里也是一对“铁哥们”。闭振联也是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官员,后来调任南宁地区司法局局长。这位局长于去年12月12日因一宗受贿案东窗事发,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个回合下来,他便将自己过去的同僚汪湜波供了出来。广西区人民检察院反贪局副局长林国星和下转第15页)(上接第24页)侦查一处雷国旗处长决定去会会已调任横县县委书记的汪湜波。

  2002年12月27日,当自治区纪委和区检察院反贪局的联合办案人员到达横县时,汪湜波正在全县县直机关和乡镇领导大会上传达“十六大”精神,高谈“廉洁奉公”。办案人员没有打断他这政治生涯中的最后一次亮相,耐心地在休息室等待他告别演出退出“舞台”。

  正如办案人员所料,汪湜波一开始百般抵赖,凭借其丰富阅历和从政经验,与办案人员周旋“过招”。经过艰苦细致的审讯和内查外调,在大量事实证据面前,这个贪婪“浪漫”的县委书记的心理防线还是彻底崩溃了。2003年1月,汪湜波的儿子交出了为父所保管的赃物,包括金银手饰、房产契约和存折,折合人民币150余万元。

  2003年1月28日,汪湜波被执行逮捕;2003年6月18日,被检察机关审查起诉。2003年7月30日,汪湜波被南宁地区中级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1年,剥夺政治权利两年,并处没收个人财产人民币10万元。令汪湜波“遗憾”的是,如果法院提前两天下达判决,那么,这位“8字县委书记”的一生也就“吉星高照”、“功德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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