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01年6月1日早晨,被告人张晓燕被押上了咸阳市中级法院的审判庭。她目光呆滞且带有几分恐惧。
张晓燕今年31岁,高中文化程度,原任中国农业银行杨凌区支行东风路储蓄所所长。31岁,正是人生的黄金时代,但她由于吸毒,早被毒品折磨得肌黄体瘦、弱不禁风。
公诉机关指控张晓燕在任职期间,从1997年6月至1999年7月的短短两年间,利用职务之便先后采取多种手段贪污公款841718郾56元。将其中50余万元用于吸毒,16万元用于交纳因吸毒的罚款,其余用于潜逃和挥霍,犯了贪污罪。咸阳市人民检察院出庭支持公诉的检察官对上列罪行当庭进行逐条逐笔质证。条条事实清楚,笔笔证据确凿。张晓燕自己也供认不讳。坐在旁听席上的张晓燕的白发苍苍的母亲早已老泪纵横,农行的同事怒不可遏。张晓燕不敢正视他们,她悔恨万分。
1970年3月29日,张晓燕出生在杨凌区一个条件优越的家庭,父母都在金融系统工作。她天生丽质,从小就聪明活泼,父母把她视为掌上明珠,十分宠爱。在学校里,她是公认的校花,是众多男生注目的对象。这一切使她产生了强烈的优越感和虚荣心。上高一那阵子,她第一个穿起超短裙在杨凌街上走动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她的玩世不恭的处世态度,引起了一些另类男孩的注意,他们便整日像苍蝇一样围着她转,她飘飘然了,开始逃学跟着他们逛大街,出入歌舞厅。久而久之,她学会了抽香烟,继而吸几口白粉,慢慢地染上了毒瘾。
没有多久,天生丽质的张晓燕被折磨得面苍肌黄,形体消瘦,精神颓废,目光滞呆。细心的母亲发现了她的变化,感到心痛不已,强行带她戒了毒。然而学业荒废了,她成了待业青年。母亲怕她在社会上流浪,重蹈覆辙,便一方面严加管教,另一方面调动一切关系为她找合适的职业。但是在崇尚知识、人才集中的杨凌农科城里,一个连高中文化都没有掌握的人是很难被社会接纳的。万般无奈的母亲为了女儿能重新做人,十分痛苦地选择自己从杨凌区农业银行支行副行长的岗位上退下来,让女儿顶替进农行系统工作。
母亲让位,给张晓燕营造了光明而美好的前景。可是,张晓燕并没有理会母亲的苦衷。行长女儿的社会地位,世人羡慕的金融系统的工作岗位,丰厚的经济收益和青春的美貌使她更加想入非非,更加放荡不羁,整日泡在歌舞厅同少男少女们疯狂。不久恶魔般的毒瘾又复发了。
复吸者的毒瘾要比初吸者大十倍。张晓燕复吸后也曾下决心再次戒毒,但每次都在毒瘾极其残忍的折磨下而告失败。她每月的工资奖金虽然很丰厚,但却远远不够支付巨大的毒资。她开始想到金库,想到每天经过其手的数以百万计的国有资金。于是,便把黑手伸向公款。
1997年6月1日,张晓燕仿制了储户周晋成通知存款单一张,利用自己当班代出纳的便利,取出12000元,据为己有。第一次作案心里十分不安,有几个夜晚不能入眠,担心案发被捉。然而,一周过去了,并无人发现。6月9日,在毒瘾和侥幸心理的驱使下,她又伪造马文辉通知存单一张,对当班出纳谎称代取,取走现金12800元,再一次据为己有。两次作案成功,壮了张晓燕的贼胆,同时也使她看到了银行在管理上的漏洞,发现了作案的机会。从此,她把银行的公款视为自己的钱,想什么时候拿,就什么时候拿,多则一万,少则一千。从1997年6月至1999年7月的两年间,她先后作案128次,贪污公款841718郾57元。
多行不义必自毙。1999年7月6日晚上,杨凌区农行召开基层负责人会议,布置清查和移交账务工作。这次会议对张晓燕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她粗略估算了自己两年来从银行提取的现金约有百万之数,大都用于吸毒,如若发现,可是重罪,说不定还会命丧刑场,太可怕了。她要想办法堵住偌大的账务窟窿,渡过眼前的难关。散会后,她打电话让哥哥张长青到储蓄所帮忙装订传票,自己在计算机上做文章。她在综合户中凭空设入蓝字100万穴等于存款100万雪,用于将综合户中的红字穴短库雪冲正,做完后她松了一口气,便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中。然而,她没想到,在匆忙中只涂改了总账,而未修正分户账。这一致命的漏洞在次日支行派员的查账中很快被查出来了。查账人发现总账和分账不符,且差额巨大,便叫来张晓燕询问,她回答说可能是微机出了错误,让她查一下。她知道,问题已经暴露,再也无法遮掩了,便趁机匆忙将计算机中蓝字100万取消,账面重新恢复原始状态,然后一去不归。
紧接着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7月9日上午10时许,柜台外有一青年持储户为张新友的通知存单来取钱,业务人员从微机调出底卡核对后即为来人办理了38000元的取款业务。第二天上午10时许又一储户持张新友金额为45000元的存折来取款,业务人员再次从微机调出底卡,发现卡上只有7000元,折账不符,来人说自己就是张新友,存折是自己的。两天之内有两个张新友来取款,其中必有一假。核对账务,这笔业务又是张晓燕办的,而张晓燕已去向不明。这件事更加重了查账组对张晓燕的怀疑。事关重大,他们立即向区支行和咸阳市支行作了汇报。支行领导十分重视,责令彻底查账,结果令人大吃一惊,账面红字94万余元,被空支。一起银行工作人员贪污大案浮出了水面。
7月14日晚上9时许,区支行行长李高峰拨通了区检察院郑启智检察长的电话,报了案。当夜郑启智检察长决定对张晓燕立案侦查。并召集反贪局长曹甫生等研究侦查方案,部署侦查工作。他们一方面组织侦查员进驻区农业银行会同农行查账人员收集证据,另一方面派出得力干警抓捕张晓燕。
离开储蓄所以后,张晓燕没敢回家,只是坐着出租车在杨凌区不停地转着,她的思绪很乱。她清楚自己闯下的祸有多大,又没有勇气去自首。她决定逃亡,同时幻想自己出去能发一笔横财,以退还国家,来减轻自己的罪孽。望着正在兴起的杨凌城——这一方生养她的热土,不禁掉下了一串辛酸泪。张晓燕不敢投亲靠友,让司机将车开往扶风县揉谷乡。在李春浩家门口停了下来。
李春浩是张晓燕在杨凌雅园歌舞厅认识的男友,那时李在歌舞厅打工,张晓燕为了排遣心中郁闷,除用毒品麻醉自己外,就常到这个灯红酒绿的地方疯狂地发泄内心的无聊。并与李春浩及其坐台的女友高红梅打得火热。现在李春浩和高红梅已双双回到李春浩的老家。张晓燕以为这里最合适也最安全,便直奔这里。
张晓燕的突然来临,使李春浩和高红梅很惊讶。见二人的表情,张晓燕未敢说出实情,谎称近几天毒瘾犯得很厉害,想找个地方戒掉,又不想让人知道,故来求他二人帮忙。李春浩听是如此,便答应由高红梅陪她去西安戒毒。
第二天一早,张晓燕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和高红梅乘车偷偷潜回杨凌。在街上用500元小费雇一男青年用伪造的假存单在东风路储蓄所提取现金8万元,其中就有以张新友为名的3.8万元。
拿到钱后,张晓燕想到了她的父母和哥哥。父母只有她和哥哥两个儿女,可他俩都不争气,双双染上毒瘾。自己能否戒毒已不重要,因为朝不保夕,而哥哥却要承担赡养父母的义务。她要帮助哥哥戒掉毒瘾。于是拨通了张长青的电话,以命令的口气让哥哥半小时内带上日常用品和换洗衣物,赶到指定地点。
当天,他们住进了西安精神卫生中心戒毒科,用携带的赃款交了戒毒费。
躺在床上,张晓燕依然不能全身心地配合治疗。常做噩梦,梦见检察官突然降临,用冰冷的手铐铐住了她,梦见被押赴刑场。为了解杨凌的近况,张晓燕拨通了丈夫的电话,要丈夫来西安看她。当得知检察院未到家里找过她,一种不祥之兆油然而生。当想到丈夫的到来可能给检察机关提供了行踪,抓捕人员会顺藤摸瓜找上门来时,心中不安起来。于是急忙支走丈夫,中断治疗,和高红梅潜逃到西乡县高红梅的老家。在西乡张晓燕没敢露面,悄悄地住进了县民政宾馆。她知道,畏罪潜逃是不能用真实身份证的,而且,西乡也不是久留之地。于是她让高红梅托人给自己办了一个假身份证,便迫不及待地登上了去武汉的列车。
张晓燕的出逃,的确给案件侦破工作带来很大困难,因此,杨凌检察院把抓捕列为首要任务。他们派出了强大的追捕队伍分赴西安、咸阳、宝鸡等交通要道查找堵截。同时又安排细心的干警对张晓燕的亲朋好友及能提供隐匿条件的关系进行仔细排查。然而,一切工作都徒劳无益。正当追捕工作陷入困境时,有人反映张晓燕和雅园歌舞厅一名叫高红梅的西乡籍坐台小姐交往深厚。这一消息无疑给追捕干警提供了一条线索。他们立即围绕高红梅展开调查。当追捕组马不停蹄地赶到西乡时,张晓燕一行已离开西乡了。他们与张晓燕擦肩而过。虽然抓捕没有成功,但一张无情的法网已张开了。
张晓燕一行到达武汉未敢停留,当天乘汽车到长沙,又改乘长途大巴到桂林。一路奔波,使张晓燕烦躁极了,她想找一个能落脚的地方。听说以前的男友赵宏博在柳州开一药品批发部,在杨凌时张晓燕没少用贪污的钱资助他,如今自己落难了,念旧情,赵宏博不会不管。想到这里,张晓燕决定去找他。第二天张晓燕单独乘车到达柳州。然而赵宏博因不善经营早已将店铺转让,不知去向。张晓燕十分沮丧地回到桂林。紧张、烦闷、失望和劳累,加速了毒瘾发作,这时她带的毒品用完了。一系列的打击未能使她有丝毫的悔改,她要找到毒品继续潜逃。于是她同高红梅从桂林乘飞机飞回陕西,到凤翔县毡匠巷雷建民处购海洛因12克,又飞回桂林。
在桂林呆了一周,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二人又回到河南安阳,然而,命运又一次捉弄了她,在安阳,盗贼窃去了张晓燕携带的3万元赃款,几乎使他们弹尽粮绝。张晓燕只好押掉手机,去娱乐场当坐台小姐。8月下旬,她们潜回宝鸡,又到凤翔雷建民处购来6克海洛因,后住进了西安航天宾馆。回到西安的第二天夜晚11时,张晓燕潜回杨凌,约其母到咸阳姨家见面。母亲劝其投案,她不听劝告骗过母亲,逃回西安,又一次失去了悔改的机会。张晓燕的毒瘾时常发作。同行的李春浩、高红梅害怕了,借口回杨凌筹钱离开了张晓燕。
高、李二人离去后,张晓燕预感不妙,再次匆忙取出在西安存的赃款,只身逃亡。
2000年2月28日,走投无路的张晓燕潜回了杨凌,在其朋友的住处被闻讯赶来的检察官逮捕归案。毒品与贪欲使张晓燕最终走上了作茧自缚的犯罪之路,给自己美好的前途画上了一个休止符。等待她的将是人民的审判和漫长的牢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