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职工十年扳倒大贪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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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国有企业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党委书记,大权独揽后独断专行,私欲膨胀,对职工的忠谏不屑一顾,不择手段地贪污受贿,最终导致一个红红火火的企业被迫停产。为了清除这个大蛀虫,职工们与其进行了旷日持久的斗争,最终将其送上了受审席。

  2002年5月24日,对于河南省南阳伏牛山水泥股份有限公司的广大职工来说,是一个特别值得庆贺的一天。南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该市建国以来查处的最大受贿案作出一审判决:南阳伏牛山股份有限公司(原南阳伏牛山水泥厂)董事长兼总经理、党委书记唐学林犯受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16年,并处没收个人财产人民币15万元,剥夺政治权利3年;对受贿款66.71万元,来源不明款171.0798万元,美元2093.85元,非法所得款24.7349万元以及美元利息256.67元予以追缴,上缴国库。

  唐学林的妻子,被职工们讥讽为“第二党委书记”的韩庆梅,因犯受贿罪,也被同时判处有期徒刑7年,并处没收个人财产5万元。

  昔日横行无忌的唐学林及与他有同样贪财“爱好”的老婆终于被群情激愤的职工们推进了大牢,众职工怎能不拍手称快,扬眉吐气?然而,在欢庆之余,回想起扳倒这个大贪官10年的历程,大家无不感到这一天来的是何等的艰难!

惟我独尊惹众怒

  唐学林出生于南阳市,1957年参加工作,1987年10月任南阳伏牛山水泥厂厂长,1990年兼任党委书记,1995年企业改制后任南阳伏牛山水泥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2000年4月任党委书记。从普通职工到企业的中层领导,再到大权在握的国有企业“一把手”,唐学林算得上是“一步一个脚印”干出来的人物了。实事求是地讲,唐学林在水泥行业干了几十年,业务上,他确实具有一定的水平。正由于他的“懂行”,加上在没有蜕化变质前还颇有一番事业心,他便有了一些政绩。

  唐学林的“光辉形象”不但上了报纸、电视等媒体,还先后戴上了市人大代表,省、市劳动模范、优秀企业家等许多闪光的桂冠。

  然而,1989年,水泥厂的部分职工已发觉上任不到两年的厂长唐学林不是个“清官”,且有严重的渎职行为,便将他的违纪及犯罪情况反映到了检察机关,检察机关也进行了立案调查。但那时的唐学林,贪婪的黑手毕竟伸的不是太长,加上他想尽办法为自己开脱,部分职工的检举信并没有动摇他的交椅。唐学林认为,水泥厂的生产经营形势大好,他这个一厂之长就是多得些“好处”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只要把水泥厂搞得要规模有规模,要名气有名气,何愁“上边”没人欣赏他唐学林呢?至于几个职工告他的“黑状”,那又何必当一回事。

  正是在这种思想的支配下,唐学林领导的水泥厂“发展”甚为迅猛。到他垮台时,水泥厂已拥有回转窑和机立窑生产线5条,年生产水泥能力达60万吨,成为豫西南地区最大的水泥生产厂家,国有大型二级企业(但厂子也因经营不善欠债高达4亿,资不抵债,被迫停产,这是后话)。

  1988年,未经厂领导班子和职工代表同意,唐学林私自以水泥厂的名义给没有进行工商登记、没有税务执照、没有生产经营许可证、没有营业证的私人企业南阳靳岗造纸厂担保银行贷款73万余元(其中支付现 金10万元)。后来,这个造纸厂倒闭了。1995年4月,唐学林又大笔一挥,花73万元并交上了50多万元的诉讼费,实际上支付了120多万元“买”回了这个固定资产不足40万元的造纸厂。

  水泥厂买回靳岗造纸厂后,先由厂劳动服务公司经营,但不久唐学林又突发奇想,向南阳市国资局递交了造纸厂固定资产报废的申请报告。报废申请被批准后,唐学林随即将造纸厂交给一亲戚经营。实际情况是,固定资产“报废”了的造纸厂,直到今天还在运营着,且设备性能良好。造纸厂的“猫腻”自有明眼的职工看得清清楚楚,唐学林怕职工闹起来不好交差,四处放风说是造纸厂以30万元的价格卖了出去

  。水泥厂的100多万元在唐学林的手中打了水漂儿,职工们心疼不已。但早在1992年底,由唐学林拍板定案的水泥厂扩建日产600吨水泥生产线已破土动工。当初预计工期18个月,总投资7944万元,到唐学林被掀下马时,厂里已投入资金1.8亿元,该项目还是个“半截子工程”。

  唐学林给靳岗造纸厂担保银行贷款使水泥厂蒙受了巨大损失,可他给私人担保银行贷款的热情却有增无减。1993年7月至1995年9月,工商银行共计10次从南阳水泥厂的账户上划走了207万余元,而这207万余元恰恰又是唐学林给一个无业人员担保的贷款。

  水泥厂扩建工程这块“肥肉”,唐学林哪能不吃个满嘴流油?他聘请妹夫的舅舅主管工程财务,致使财务管理一片混乱。这期间,唐学林用工程款购买过10部高级轿车进行倒卖,并购买商品房予以出售,其中的“赚头儿”,自然被他据为己有。唐学林这样捣腾着还嫌发家太慢,又让他的儿子包揽了工程建设的钢材供应。他儿子供给水泥厂的钢材价格,每吨竟比市场价高出300元到500元。

  在大口侵吞国家财产的同时,唐学林也同样看中可以捞到的“小钱”。平日里,厂子里批个占地工指标、给职工调整岗位、建集资房,甚至儿子结婚、逢年过节,都成了他发财的有利时机。他的老婆韩庆梅也是夫唱妇随,对送礼、行贿之人来者不拒。如此一来,唐学林便日渐充分暴露了贪官嘴脸。

  退伍兵勇斗贪厂长

  唐学林之所以敢于大把大把地捞取不义之财,就是因为他自恃有很深的根基。在厂子里,他安排了大量亲信,在社会上,他构筑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自以为即使有人敢告,他也能很快把事情“摆平”。

  然而,唐学林没想到自己遇上了“克星”。这个不怕被唐学林踢掉饭碗的汉子,就是今年已51岁的共产党员、水泥厂劳资科代科长丁怀玉。

  丁怀玉1970年入伍,1986年转业后被分配到了南阳伏牛山水泥厂任团委书记。半年后,丁怀玉又被任命为该厂劳资科代科长

  。1990年以后,丁怀玉发现唐学林不但在厂子里任人唯亲,独断专行,还不顾企业的长远发展,盲目扩大规模,且干了不少贪污受贿、侵吞公款的勾当。出于一个共产党员的党性和高度的责任感,丁怀玉直言不讳地向唐学林指出了一些问题,并劝告他以广大职工的利益为重,切莫被物质上的诱惑迷失了方向。唐学林想不到丁怀玉会这么“不识时务”,竟敢当面揭他的短处,就“意味深长”地对丁怀玉说道:“怀玉啊,你的劳资科代科长当了几年了,就没想过去掉那个‘代’字吗?你往后还是少操些闲心,多考虑一下自己的事吧!”

  唐学林下决心要搬掉丁怀玉这块绊脚石。丁怀玉眼见唐学林仍不思改悔,我行我素,在其他几位职工的反贪勇士丁怀玉支持下,他开始调查唐学林的劣迹,准备向上级检举他的违法违纪行为。

  1992年3月,唐学林首先向丁怀玉发难,突然宣布撤销了丁怀玉劳资科代科长的职务,让他到水泥厂扩建工地当了一名“正科级”施工员。丁怀玉在工地上不到半年,又向唐学林指出了他的儿子供应的钢材比市场价每吨高出数百元的不法行为。唐学林没想到丁怀玉真跟他较上了劲儿,当即免了他的“正科级”,将其调到仓库去做保管员。与此同时,丁怀玉的妻子承包的矿山机械修理门市部也被唐学林砍掉,停止工作达一年半。唐学林甚至放出话来:“谁跟我斗,我就要让他尝到斗的滋味!”

  丁怀玉面对唐学林的报复打击,毫无惧色,他和工友们依旧进行着艰难的调查取证工作,并把举报材料一次次地寄往市、省、中央有关部门。

  大权在握的唐学林分外气愤,他甚至要开除丁怀玉的党籍,但由于上级党委干预,未能得逞。开除不了党籍,那就切断丁怀玉的经济来源。1995年6月,唐学林在水泥厂与内部职工签订劳动合同时,便指使亲信涂改了丁怀玉的劳动合同,并于1998年12月以劳动合同到期为借口,解除了丁怀玉的工作。丁怀玉真的被唐学林踢掉了饭碗。

  然而,丁怀玉依旧没有向唐学林低头,在漫长的反贪征途上,他靠亲友接济,一次次地奔赴郑州、北京,去检举唐学林的经济犯罪问题。家里的生活艰苦到了常年不见肉星的地步,吃着母亲和亲友们送来的红薯、杂粮,丁怀玉就是没有停下与贪官斗争的脚步。

贪官终成阶下囚

  吃着杂粮面,腰里没钱的丁怀玉要告倒唐学林,决心虽大,但困难更大。南阳伏牛山水泥厂曾经连续几年向国家上缴利税达千万元,甚至成了“中国明星企业”。也许是“一俊遮百丑”的效应,唐学林的经济犯罪问题在种种光环的遮挡下,虽经丁怀玉等一部分职工不断检举,但迟迟未能立案查处。

  暂时“立于不败之地”的唐学林,更是不把职工的举报放在眼里。唐学林在台上的时候也曾不止一次地说过这么一句话:“一个人‘下课’(指离任退休)之后只要有车坐,有钱花,有人慰恤就行了!”

  正是基于这种“人生理想”,唐学林才敢于蔑视丁怀玉及职工们的检举,在聚敛不义之财时,脏手越伸越长。

  1996年12月至1998年8月,唐学林勾结财务科长,唆使财务科长之子以借贷款到期再转贷为由,写了一张白条,并由财务科长签字,唐学林批示,以提取差旅费的名义,个人从水泥厂财务科取走现金共计20次,合伙共计侵吞公款69万余元。

  1997年至1998年,唐学林以帮助他人安排工作为名,先后收受本厂职工杨某、王某、张某所送现金3000元。

  1990年至1995年,蒲山建筑公司工程队队长齐某为感谢唐学林在承包工程中的“关照”,分6次送给唐学林礼金4.5万元。

  1992年至2000年春节期间,水泥厂下属的劳动服务公司、供应处、计量办、配件车间等部门的6名负责人,先后给唐学林送礼金、礼品达16次之多,折合人民币3.74万元。

  1997年至2000年上半年,唐学林、韩庆梅夫妇将历年来收受的违纪款“借”给职工张某,张某分别于1997年8月至2000年春节前分4次付给韩庆梅利息16.5万元……

  在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中,以丁怀玉为代表的南阳伏牛山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水泥公司)的反贪举报队伍在不断壮大,到2000年初,水泥公司被唐学林搞得被迫停产时,揭发这条蛀虫的职工也由当初的几名逐渐增加到了400多人。

  随着检举唐学林贪污受贿等违法犯罪行为的职工队伍的壮大,已明显感到“大事不妙”的唐学林,一方面动用一切关系四处寻求保护伞,一方面对丁怀玉等职工开始了“下三赖”式的报复。他指使亲信向丁怀玉等人捎话:“现在外边不安宁,晚上你们最好不要出门,弄不好会挨黑砖哩选”更有流氓无赖扬言:“谁再告唐厂长,我们就杀他全家!”

  2000年7月,唐学林被南阳市纪委带出了办公室。南阳市纪委经过艰难的调查取证,冲破种种阻力,终于查清了唐学林、韩庆梅夫妇的部分经济犯罪事实,后移送到司法机关审查。

  经过10年的不懈较量,丁怀玉和职工们终于把唐学林这个大贪官送进了大牢。然而意想不到的是,我们在采访丁怀玉及部分水泥公司的职工时得知,丁怀玉及一些参与告状的职工在战胜贪官后,受到水泥公司现任的某些领导冷眼相看。据了解,关于丁怀玉的工作及工资问题,南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在2001年已作出民事判决,根据有关政策应恢复丁怀玉的劳动合同,但丁怀玉至今仍无班可上,工资更是没有着落。水泥公司目前已恢复了生产,但一部分参与检举揭发唐学林夫妇经济犯罪行为的职工仍被晾在了一边,成了下岗职工。造成这种结局的根源到底是什么呢?记者不好妄加猜测。

  但丁怀玉这位身高1.8米的退伍军人对自己的举动无怨无悔,他向记者表示如果他今后碰到了新的贪官,即使再告上10年状,甚至更长的时间,他也绝不会任由贪官逍遥法外选

  “要斗争就会有牺牲。斗贪官虽然斗得我丢了饭碗,但即使搭上老命,我也值得选”说这话时,丁怀玉这位中原大汉语气悲壮,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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