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世纪前,斯诺的一部《西行漫记》让世界不同种族、不同肤色的人们认识了中国黄土高原上的红色延安,认识了东方世界上这块充满民主和一个民族凝聚力的革命圣地,更认识到了人类史上一场伟大的革命正在这里进行……
鲜为人知的是,在这种思潮的影响下,一对美国恋人先后来到延安。他们和亿万个中国人一起,用另一种肤色的双手,开始在陕北高原泥泞的道路上推动着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车轮。不可思议的是,当这车轮驶进社会主义建设的轨道时,他们并没有离去,而是作为一对中国最普通的老百姓依然生活在中国。从陕北高原上的羊肠小道到渭河岸边的草滩牧场,从钉着木棱窗的窑洞到点缀着蒙古包的绿毯般的草原,从古色古香的京城胡同再到京郊的一所奶牛场……半个世纪过去了,他们离不开牛,离不开中国百姓,离不开中国。
这对中国名字分别叫阳早和寒春的夫妻如今依然平静地生活在北京小王庄农场。
他卖掉了62头牛和3匹好马,越过大洋,来到延安
1946年2月的一天,在美国纽约州的一个宽阔的牧场上,一个高大的年轻人正骑着一匹黑马放牧着一群懒洋洋的黑白花牛。这个不满27岁、名叫埃文的青年将长长的牧鞭扔在草丛,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红色的书,津津有味地读着。
这本书就是美国记者斯诺所写的《西行漫记》。
几天后,他对母亲说:“中国的延安是世界的希望,我要去那里。”
半个月后,小伙子终于说服了母亲。这个执著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年轻人为了实现这个愿望,痛痛快快地卖掉了家里的62头牛和3匹好马,然后搭上了跨越大洋的轮船。
埃文从小就出生在这个并不太 出名的牧场。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牧民,十几年前死于劳累。母亲含辛茹苦地让他到州立大学学农业,开始了半工半读的生活。在大学里,他常常和同学们一起谈论世界大事。他曾对他们说,一定要到中国去看看那里的工农红军,看看那里的中国革命。一
个多月后,这个美国小伙踏上了上海的码头。10多天后,他到达了西安火车站。又过了10多天,小伙子骑着一头毛驴,来到延安。
延安接待了这位渴望看到中国革命的异国青年。
为革命放牛,毛泽东曾接见他。后来,他的恋人也来到中国
延安,让埃文看到的不是贫穷落后,不是茫茫的风沙黄土,而是平等、民主和人们对革命所共有的激情。
干部和群众鱼水情深。没有特殊化,没有官僚作风,没有腐败,正和《西行漫记》里所写到的一模一样。
一位首长对他说:“你在美国搞农牧业,我们的队伍有一群奶牛,那是干革命的资本。你就和几个同志一起在陕北发展这项事业吧。”
在当时比较困难的情况下,这59头牛对于我党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家底,几年前八路军跟阎锡山打了一场胜仗,这笔阎匪的家产也就成了八路军的战利品。
从这天起,埃文一边学习汉语,一边为中国的革命放牛。
当时一个名叫羊枣的名记者牺牲了。为了纪念他,一位首长就给他起了一个中国的名字:羊枣。后来他就叫了“阳早”。
一天毛泽东接见了几位美国朋友,其中就有阳早。毛泽东反复向他询问了美国的农业和牧业情况,以及美国支持蒋介石究竟能支持到什么程度等等。在阳早看来,毛泽东是一个善于提问、求知若渴的伟人。
阳早在美国有一个女友名叫寒春,是一位大学同学的妹妹。他来到延安后,常常写信给她,把在陕北的所见所闻都告诉她。寒春也是一个思想激进、关注世界局势的青年。阳早的选择让她感到十分钦佩,同时也对他产生了爱慕之情。一年后,寒春几经辗转,来到陕北,来到阳早的身边。后来,两个人就在陕北的窑洞里结婚成家。
在陕北做四轮马车遭到失败,此后他更加看到了中国人的聪明才智
很快,寒春也加入了放牛的队伍。放牛中阳早发现,中国的农牧业比起美国来很落后,加上陕北军民的文化程度不高,因此他总觉得这里人的生产和生活方式都应该按照他的设想进行改革。他曾说:“你们中国人的马车是两个轮的,不科学,我们美国都是四个轮的,又宽大,又稳当。”于是,他开始在陕北设计制作四轮马车,半个月后,四轮马车安装起来,引来不少人观看。当地老乡说:“这东西中看不中用,样子货。”阳早不服。
没过几天,这个看似精致的四轮马车就散了架。原来陕北的羊肠小道只适合双轮车。寒春说:“办什么事都要因地制宜,不能凭借想象。”阳早有些莫名其妙地说:“中国人很聪明,两个轮的车竟能跑得那么好。”
这件事对阳早和寒春的影响很大。从此他们开始从人民生活、党的领导、中国的革命等方方面面考虑中国的具体实际,也加深了对中国人的了解。
在这放牛场的工作人员当中,有一个名叫刘德英的同伴,是一个机灵能干的小伙子。在大家眼里不管什么东西,只要他一看就能明白。别人的钟表坏了,从来没有见过钟表的他却也能将它修好;一个老乡刚刚咽气,学过一点兽医的他在老乡的心脏部位扎了一针强心剂,老乡竟然活了过来。阳早和寒春对他特别佩服:“刘德英好像什么都精通。中国人真的很聪明,得向中国学习选”
解放后仍然留在中国,他们为农民们设计了铸铁炉和毛驴拉的水车
虽然这对夫妻没有拿着枪参加中国革命,但是他们饲养的这个奶牛群却一直在为中国的革命添砖加瓦。中国的革命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他们所经营的牛群也在壮大。这里的牛、牛奶不断为革命队伍换来了银元、钞票、粮食、布匹和弹药
1949年,当新中国迎来第一缕曙光的时候,这对来自美国的夫妻仍在中国的黄土高原上安心地放牛。这天,他们起得比谁都早,他们说:“来中国就是要看到中国革命的胜利。”
因此,这天,应当说他们已心安理得,更应该说他们可以双双结伴回到自己的国家去,那里还有他们长满肥草和鲜花的牧场,或者还有他们舒适的高能物理研究所以及别墅,等等等等。
但是,他们没有回去,而是继续在中国放牛。后来他们经营的这批奶牛成了陕西省畜牧业起家的家底。
刚刚解放的时候,阳早和寒春与当地农民一起从事农牧业技术指导活动。当时中国各地农村都缺少钢铁,这对夫妻就自己设计了铸铁炉,把当年战争留下来的弹皮、废铁收集起来,和当地农民们一起把这些铁熔化,再做成铁铧、铁镐、铁炉等农具。
中国人民全心投入新中国建设的热情每天都在感染着这对夫妻。他们带领当地农民打了一眼又一眼的水井,许多农田里的庄稼都得到了滋润,为一直忍受干旱的农民带来了希望。
勤劳而朴实的中国农民对他们感激不尽。大家拿出了更大的激情进行各种生产建设,算是对这对异国夫妻一种无言的报答。
这对善良的夫妻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这时他们体会到,和这样有情感的农民生活在一起,是一种幸福。
这也许正是他们一直留在中国的真正原因。
默默贡献在草滩,他们发明了能够保鲜的牛奶贮藏罐和牛奶加工机
50年代初,阳早和寒春和几个同事来到了与陕西交界的内蒙古草原,生活在一个条件很艰苦的牧场。尽管生活很苦,但飘荡着牧歌的大草原每天都让他们陶醉。他们将高大的荷兰种奶牛从西安引进到这里,动员当地牧民对本地牛进行改良。由于过去国民党军队的迫害,使得他们对汉族人有一些顾虑,工作难以开展。阳早和寒春便反复宣传新中国的民族政策,并帮助他们治好了一个又一个患病的牲畜。很快,牧民们接受了他们。
在后来的时间里,就像广阔的草原包围着牛群那样,牧民们一直用一个东方民族所特有的粗犷和热情包围着这对来自远方的夫妻。
这时的阳早和寒春,每天都要和牧民们一样,用他们已长满茧子的双手烧牛粪,用粗羊毛织衣服,用有力的手臂在马背上将长长的牧鞭甩得很响。他们一遍遍地学着好像永远也学不完的东方牧歌,一次次地学着蒙古族人制作黄油、奶酪、奶豆腐等各式各样的奶制品。
几年后,他们告别了这片可爱的草原,来到陕西渭河边的草滩农场工作。在这里,他们尽职尽责,每天都要用双手挤奶,然后在傍晚赶着骡子车把新鲜的牛奶送到城里。
多年后,这对夫妻一直投身到各种发明和创造之中。落后的手工劳动让他们很着急。在农场中,他们曾成功地发明了能够保鲜的牛奶贮藏罐和牛奶加工机。
被调到北京后,他们要求下到农村和老百姓生活在一起
1966年,我国外交部门将阳早和寒春调到北京,让他们在中国电影进出口公司做文字翻译工作。他们开始被安排住在古色古香的北京胡同里,后来又被安排住进了宾馆。他们的生活明显变得轻闲。
中国,用她传统的热情和尊敬款待这对一直亲手建设她的异国夫妇。然而,在他们看来,这不是他们在中国所需要的生活。他们的生活应像过去那样,与中国普通百姓一起从事普通的劳动,从中体味劳动、发明、革新和创造的快乐。
两个人终于忍受不住,向外交部门写信,要求到边疆去,到中国的老百姓当中去。
在他们几次的强烈要求下,他们被安排到北京郊外的红星农场工作。
阳早和寒春再次体味到了生活在中国普通百姓中的快乐,他们更加珍视这种在东方土地上最本色的生活。
1971年,阳早和寒春得到了周恩来总理的接见。
冬去春来,他们用当年的延安精神和农场的朋友们劳动在一起。在他们的眼里,节约一个农场机器上的零件都等于给这个社会主义国家的建设多加了一块砖。劳累、寒冷、酷热和蚊蝇的叮咬在他们的眼中都算不了什么。他们几乎每天都在设计图纸上勾勾抹抹,他们改装了挤奶器等工具,提高了劳动效率。后来他们经过反复查阅外国的有关广告图片,又和有经验的拖拉机手合作,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最后终于设计并制造出了一台联合收割机。
在美国的子女都有农场,多次让他们回去,他们说:“在中国,很好。”
改革开放后,有关部门几次要将阳早和寒春调到京城工作,但每一次都被他们拒绝。他们一直留在农场里,从事着养殖和生产。在劳动中,他们和中国百姓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近年来,两位老人仍然陶醉于中国的养牛事业。他们一直在学习并应用着世界上最先进的养牛技术和牛奶保鲜技术。在中国的这块土地上,他们为这些付出了太多的劳动和心血。
两年前,他们搬迁到北京小王庄农场,在那里饲养国有的300多头奶牛。虽然如今他们已经是70多岁的老人了,但他们精神矍铄,每天都在尽心尽力负责着这里的技术工作。如今他们几个生活在美国的子女都有自己的牧场,并多次让两位老人到那里去,但两位老人总这样说:“在中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