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元蛀虫现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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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3月21日傍晚,华灯初上,古城咸阳流光溢彩,三五成群的行人在街道里闲散地溜达。这时,一辆桑塔纳轿车悄然停在了毛条路“光发大酒店”门前,车上走下来四个人穿过喧闹的餐厅径直上了这家酒店的二楼。不一会儿,他们带着一人匆匆走出了酒店,进了轿车,疾驶而去。

  这个被带出来的人自称姓许,是江苏某电缆厂的销售员。路灯照出了他满脸不安和狐疑的神情,回想刚发生的一幕,他感到很意外:这四个自称是渭城区检察院的人为什么要带走他?今天,他刚和咸阳市某局签订了一笔电缆供应合同,晚上设宴款待三个来自这个局和其它公司的工作人员,推杯换盏之后,就一起搓麻将。谁知牌刚走了两三圈,检察院的人就推门而入,查验了他们几个人的身份后,就将他带走了。

  许某哪里知道,碰见他对检察官来说是个意外的收获。他们夜查酒店并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去寻找另一起案件线索和知情人。而许某公文包里的那份合同和同他一起打牌的三个人的身份引起了检察官们的警觉,触动了他们敏感的职业神经:通讯电信市场上材料供应的回扣率达10—20%,许某在签订合同的当天就同某局的人一起吃喝赌博,这种不正当的行为背后会藏有什么隐情?会不会有行贿受贿问题?许某可能就是一条很有价值的案件线索!

  坐在反贪局的办公室许某渐渐明白了,检察官找他不是因为赌博的事,肯定要问他给谁送了好处。他禁不住浑身一颤,辛辛苦苦用金钱铺就的销售之路可不能毁在自己手里,铁了心的许某准备和检察官较量一番。

  许某显然低估了检察官的智慧。在最初一个多小时的谈话中,检察官只是轻描淡写地了解了一些有关制造厂商、电缆市场和他销售电缆的情况。然后丢给他一句“希望争取主动,早日把问题讲清楚”的话,就把他“晾”在了一边。

  了解了相关问题后,一套逼许“上梁山”的方案在检察官们的心中形成了。一是暂时扣留许某的手机和传呼机,让手机和传呼机处于待机状态,许某来咸阳联系业务,如果其中有经济问题,就有人会因许某被检察院叫走而坐立不安,有可能在某个时间同许某联系。二是抓住许某身上没有身份证件,只有一纸合同的弱点,以核实许某真实身份和销售手续为由,到许某在西安的住处提取有关记录资料,看能否从中发现一些问题。

  这天深夜,检察官带着许某赴西安,在许某所谓的办事处提取了有关资料,在相关资料中发现了这样一些情况:许某代理销售电缆,却没有在当地工商、税务部门办理工商、税务登记手续,存在非法经营、偷逃税款的问题;许某同咸阳市某局签订了总额为二百多万元的电缆供应合同,该局付款很及时,付款的次数很集中。另外,还发现了一张两指宽的纸条,上面写着几个数字和百分比,这会不会是许某行贿的记录呢?掌握了上述情况,检察官开始逐渐地向许某施加 压力,指出其非法经营、偷逃税款问题的严重性,要求许某对纸条上的内容作出合理解释。许某感到自己无处可退,便以沉默不语进行对抗。

  就在检察官和许某短兵相接的过程中,许某的传呼机和手机终于在沉寂了两个多小时后响了起来,检察官们迅速记下每一次呼叫的内容:姓名和电话号码。很快,一个名字和手机号码频繁地出现在传呼机上:白雨庆。许某的手机也频繁地显示着同一个手机号码。白雨庆何许人也?他同许某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这么急地呼叫许某?夜深人静的时候到哪儿去查白雨庆的身份,向许某去了解等于告诉许某检察官在“诈”他。怎么办?检察察官们决定接通白雨庆的电话,检察官问:“谁啊,深更半夜的打电话?”对方答:“我找许某,你是谁?”“我是许的兄弟,你是谁?”“我是白雨庆。”“哪个白雨庆啊?”“移动公司的,你让许某接电话。”“许哥酒喝高了,已经睡了,今晚他有事不痛快,谁的电话也不接,有啥事明天再说吧”。关掉手机,检察官们心中有数了。

  许某还在对抗着,整整四个多小时,几乎是沉默不语。他死死地盯着每一个同他谈话的检察官,企图从检察官的表情、言语和形体的每一个举动上挖出某种东西来。他一直在试探着检察官的虚实,检察官抓住他不放是要查谁的问题呢?肯定是咸阳这边有人出事了!他突然感到今晚被抓到检察院的不光是他一个人,还有其他人被抓了,这种判断让许某着实不安起来。他又想起了检察官的那句话:希望你争取主动,早日把问题讲清楚。看来,这不是在诈他。可是,他真的不想说啊,要是说了,今天的合同就是他在咸阳签的最后一份合同了!他不想失去了这个市场。但是,有人已经供出了他,他想包也包不住了,何必这样苦苦地硬撑呢。许某开始吐口了:那张纸条记录的数字,是他送给今晚同他打牌的那三个人的钱数,每个人2000元到4000元不等。

  许某行贿的口子终于被撕开了!检察官们那颗悬着的心落地了,许某存在行贿问题,今晚的行动没有错。讲完了纸条上的内容,许某又闭口不谈了,信誓旦旦地称再没有给人送钱了。许某还在避重就轻,试探虚实!“你再考虑一下,同移动公司白雨庆之间的问题,先不要急于回答。考虑好了再说,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讲清楚”。听到白雨庆的名字,许某盯着检察官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心里一阵发紧。看来他在咸阳的活动情况,检察官们掌握的很多,他想蒙混过关是不行的。就在他供出给白雨庆行贿一万二千元的事实之后,紧接着,检察官们又把他同某局签订的总值为二百万元的合同记录摆在了他的面前,许某彻底垮了,如竹筒倒豆子般地又供出了给孙全文行贿一万元的事实。

  这时已是3月22日的黎明。奋战了一夜的检察官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歪打正着,空手抓鱼”,竟查出了两起受贿案件。根据院领导的指示,检察官们又兵分两路,迅速传唤审查白雨庆和孙全文。当白雨庆和孙全文揉着惺忪的眼睛看到的是检察院的传唤证时,都惊呆了。咸阳市移动公司部门经理白雨庆到案后,主动交代了收受许某一万二千元的事实。50岁的转业干部、咸阳某局供应公司经理孙全文显得很有城府,断然否认自己有任何经济问题,还再三表白自己不赌博不喝酒,抽的烟都是自己买的,没有抽过客户一根烟。对这种“少盐没醋”常听到的表白,检察官们没有理会,经验告诉他们:愈是把问题推得一干二净的人,把不是问题的事也当成问题看待的人实际上是最不干净、问题最多的人。孙全文看似冷静的外表显示出的并不是一副天高地阔的坦然之情。相反,他内心的恐慌、不安和焦虑,由于极力克制而牢牢地凝固在了眉宇间,怎么也驱散不开。孙全文的不供倒让检察官们冷静了许多:白雨庆的供认说明许某没有说假话。孙全文,一个重要部门的实权人物,同许某签订了总额为二百多万元的三四份电缆供应合同,许某送给他的一万元还不到合同总额的0.5%。通讯录显示,孙全文同全国三十多个厂商有业务往来。如果确实清清如水,孙全文不应该显得心事重重;如果心中有鬼而极力掩饰,只怕是背后还有更大的问题。整个白天对孙全文的讯问始终笼罩在沉闷的气氛中,没有进展。

  面对这种沉闷局面,院领导果断决策:对孙全文以受贿罪立案侦查,并迅速对其进行认真详细的搜查。23日晚,乘着夜色,检察官们对位于市南郊孙全文的住处进行了搜查,查获60余万元的现金存折和股票及大量高档烟酒和黄金等贵重物品。当得知孙全文在市西郊还有一处新宅时,即向孙提取新宅钥匙,孙向检察官供认“新宅保险柜中有60多万元,是我不该得的钱”。检察官们连夜从孙全文装修豪华的新宅的保险柜中又搜查出了不是60多万而是80余万元的存折和现金。孙全文,口口声声称自己没有任何经济问题的人,其家中竟有一百五十余万元的巨额财产!

  搜查结果和孙全文的供述在一夜之间把侦查工作量放大了几十倍。从1999年至案发的两年零三个月里,孙全文对送上门的“好处费”是来者不拒,收受贿赂四十余次,总额五十多万元。行贿的18名业务人员来自全国六个省、十个地区的十八家生产厂商。

  2001年7月16日,孙全文特大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案侦查终结。2001年7月25日,孙全文因涉嫌受贿罪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被提起公诉。

  2001年9月6日,渭城区人民法院以受贿罪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数罪并罚判处孙全文有期徒刑十二年,并处没收个人财产两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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