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基层公安派出所的两名领导干部,在执行抓逃任务中,面对人情的干扰和金钱的诱惑怦然心动,将执法的天平倾斜,在私欲的驱动下,不惜以身试法,私放逃犯,最终玩火自焚,从执法者沦为阶下囚——
2002年12月11日,多日云遮雾罩的大巴山终于云开雾散,山城镇巴县沐浴在祥和宁静的阳光中。在县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大庭外,聚集了众多的城乡干部和群众,他们在翘首期待着法院的审判结果。
“被告人何应贤,犯徇私枉法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被告人黄远康犯徇私舞弊罪,判处有期徒刑2年”。当听到审判长铿锵有力的宣判,看到镇巴县公安局平安派出所原副教导员何应贤和副所长黄远康垂头丧气地被押上囚车,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案发深山
2002年7月,位于大巴山丛山峻岭之中的陕西省镇巴县检察院接到一件群众举报,称在这年3月份,曾因实施抢劫行为被司法机关查处而负案在逃的镇巴县平安乡农民张祥平,被平安派出所副教导员何应贤和副所长黄远康在咸阳市礼泉县抓获,但通过张的亲属托人求情并用金钱打点之后,又被私放,致使该犯罪嫌疑人至今仍逍遥法外。
检察院对这一案件线索极为重视,立即对举报情况进行认真分析。为了判断其二人是否有徇私枉法的可能性,首先必须确认张祥平是否属于负案在逃人员。于是检察干警迅速从本院档案室调出近10 年的刑事案件检察卷宗,逐件进行了核查,终于证实了张祥平曾于1993年参与一起抢劫犯罪被公安机关立案查处,检察机关也曾依法对其批准逮捕,但因其漏网在逃,至今未受到刑事处罚,而同案的另两名犯罪嫌疑人已于1995年被判处有期徒刑8年。据此,检察干警认为此举报可信度较大,何、黄二人很有可能涉嫌徇私枉法犯罪。检察长在听取情况汇报后果断作出决定:严密封锁消息,依法秘密进行初查和侦查,决不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
秘密初查
检察官在镇巴县公安局的支持配合下,很快查到了该局 3月份所开的空白介绍信和空白拘传票存根,证实何、黄当时确有前往礼泉县执行抓捕在逃人员任务的事实。
在证实了张祥平的身份后,侦查人员乔装打扮,下乡进行秘密暗访,很快从侧面打听到张祥平近年来确实在礼泉县城做水果生意。2002年8月21日,检察人员前往礼泉后,兵分两路,一路进行调查取证,一路实施抓捕张祥平。经向礼泉县公安机关调查,证实在2002年3月28日,当地警方曾积极配合协助镇巴警方,将负案在逃的张祥平抓获,并带至咸阳市长邮宾馆,移交给镇巴县办案人员。外围调查取得重大成果,检察人员不胜欣喜,但抓捕张祥平的行动却毫无进展。8月的关中平原,骄阳似火,酷暑难当,侦查人员为了寻找到张祥平,先后从调查公安机关暂住人口管理、出租房屋管理和工商行政机关的个体工商户经营执照管理等环节入手,往返于礼泉县公安治安大队、城关派出所、城区两个工商所等部门查阅登记资料,深入到县城4个专业市场和10多条商业街,寻找张祥平的经营店面,并假扮成水果商,以洽谈生意为名,走访了近百家大小果行,但由于该地南来北往商客多,人口流动量大,以致费了很大功夫,仅仅查到了“几个月前好像有个叫张祥平的外来人在县城卖过水果,后又下落不明”的含糊结果。连续奔波数天的检察人员只好于8月25日返回。
顾不上休息,检察长就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开会。经过仔细研究案情,大家一致认为前一段侦查工作已有重大收获,何、黄涉嫌职务犯罪事实已凸现出来。鉴于张祥平已外逃暂时无法归案,必须转变侦查方向,加强外围调查以求突破。
智擒“证人”
8月27日晚,检察官们再次赶往平安乡,在农家院舍里秘密接触知情人,进一步核实了相关情况。知情群众向办案人员提供了张祥平妻子、其他知情人的住所和行贿的联系人等更为具体详细的情况。
8月29日晚9时许,检察官再次进入礼泉县,连夜展开行动,从另一知情人那里了解到张祥平确实被抓获,张的家属也曾托人求情并提前支取过存款,张祥平后来又毫发无损重新回到了家中。
8月30日早晨6时许,彻夜未眠的检察官又赶赴张祥平的住处,在证实张祥平确已外出的情况下,遂对张妻夏某进行询问,经过耐心的法律政策教育,促使夏某在经过激烈思想斗争后,终于讲出了实情。当年3月28日,何应贤、黄远康赴礼泉将张祥平抓获后带至咸阳,她为了使丈夫不受法律追究,委托同在礼泉县打工的张祥平堂弟张祥飞从中说情。经张祥飞之手,何应贤、黄远康于3月29日在收受了1.5万元现金后将张祥平释放。至此,这一重大徇私枉法案件终于浮出了水面。
查证工作再一次到了紧要关口,迅速查找此案的贿赂介绍人张祥飞成为当务之急。经了解,因生意进入淡季,张祥飞已回到镇巴。9月1日凌晨,侦查人员赶赴平安乡寻找张祥飞,不料其已外出。检察长分析判断,检察机关的调查活动可能已被张祥飞察觉,所以已躲避在外。鉴于此情,检察长果断决定留下一名侦查人员在张祥飞回家必经之路上蹲坑守候,其他人则随车佯装回撤,待天黑人静之时再杀一个“回马枪”。
不出所料,在夜幕初上之时,一骑红色无牌照摩托车的短发青年慢慢悠悠地回到村里,被半路潜伏的侦查人员发现。根据此人的体貌特征,认出他就是张祥飞。侦查人员迅速发出信号。张祥飞在村头电话亭刚拿起电话,欲与县里联系时,跟踪而至的检察官出现在他眼前,张祥飞惊得目瞪口呆,懊悔地连声叹息。
检察官迅速对其进行询问。张祥飞先是埋头不语,当检察人员适时出示相关证据,他又突然大包大揽,一口咬定张祥平被镇巴警方抓获后,夏某拿出1.7万元让自己前去“解救”张祥平,自己请客招待先后花费近2000元,只余下1.5万元因何应贤、黄远康拒收,而后都被自己“私吞”了。办案人员及时揭穿他的谎言,并再三讲解法律规定,张祥飞才感到事态严重,只好如实陈述,并交代此前他与何应贤、黄远康订立攻守同盟的情况。至此,案件取得重大突破。
真相大白
突破张祥飞之后,外围调查取证工作基本结束,应该到了全面收网的时候。9月2日,市、县两级检察机关组成的专案组采取调虎离山、各个击破的策略,先后将黄远康和何应贤通知回县上,分别对其进行拘传审讯。
黄、何二人到案后,表现得异常“镇静”,均承认张祥平曾被他们亲手抓获,但称张在上厕所时趁机逃跑了。他们从礼泉回来后,因为怕局领导批评,没有把这次抓获情况向县局报告。成竹在胸的检察官先对他们反复讯问,让他们在多次的陈述中自我暴露,然后对其暴露出的诸多破绽一一揭穿。接着又针对何、黄二人貌和神离、互相猜忌、提防对方的心理,分而治之。经过一番斗智斗勇,终于使两名犯罪嫌疑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如实交代了他们非法收受钱物、徇私枉法私放案犯的犯罪事实。至此,全案真相大白:
2002年3月中旬,镇巴县公安局平安派出所接到电话密报,称“负案在逃的抢劫犯罪嫌疑人张祥平现正在礼泉县城藏匿”。获知此情况,何应贤、黄远康经数次商议后,携带空白介绍信、空白拘传票及手铐,于2002年3月26日从镇巴县出发前往礼泉县执行抓捕任务。同月28日,在礼泉县公安局的配合下,将负案在逃人员张祥平抓获并带至咸阳市长邮宾馆住下。当日下午,张祥平之妻夏某及张祥飞等人追至长邮宾馆,找到何、黄二人求情,表示愿交钱“赎人”。何应贤、黄远康没有同意。次日,张祥飞又赶去长邮宾馆继续求情,何应贤心动,便问:“能有多大情况?”张祥飞说:“可以出1.5万元。”何听后点头表示同意。张祥飞立即给夏某打电话,让夏某准备现金。当日下午,夏某从银行支取现金2.1万元,将1.7万元钱交给张祥飞,其中1.5万元作为放人筹码,2000元作为中间人活动经费。何应贤见钱已送来,便和黄远康将张祥平押解至西安市,在一招待所住下,随后赶来的张祥飞即从其衣袋里拿出1.5万元钱放在何应贤的床上。张祥飞、张祥平再三向黄远康、何应贤求情。何、黄二人在收下1.5万元后将张祥平的手铐打开,并叮咛张祥平不能再在礼泉待了,以免被当地警方发现后事情败露。张祥平连声应承后即从招待所逃走。当天,何、黄二人返回镇巴。次日,在何应贤的家里,二人合谋对赃款进行了处理,各分得赃款4000元,同年4月给所里其他两名干警以奖金形式各发1000元;其余款用于所内其他支出,而将张祥平抓获又私放一事一直向组织予以隐瞒,致使张祥平逃走后,一直没有被抓获。
何应贤、黄远康自以为合演的“捉放曹”丑剧神鬼不知,徇私枉法的行为周密隐蔽,当他们正自鸣得意时,2002年9月1日,突然接到张祥飞的电话说检察机关正在追查此事,他们如五雷轰顶,魂飞魄散。何应贤颤抖着嗓音让张祥飞速外出躲避,并连夜与黄远康联系,商定攻守同盟,希望能侥幸过关。在法庭上,何、黄两人神情沮丧,追悔莫及地说:“为了区区4000元,便把自己的前程断送了,贪婪的代价实在是太沉重、太惨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