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读“煮字疗饥”一语,颇觉新颖。历经臂擘肌分理,始知“煮字”者意即比喻书生玩味文字。黄庚《月屋漫藁自序》中有:“耽书自笑已成癖,煮字元来不疗饥。”古时“煮字”的书生文人,靠读书写作确实解决不了自身的饥饿问题。即便是才高八斗、诗文盖世的大文豪,因不得势而穷困潦倒、一命呜呼的先例比比皆是。大诗人李白,一生写诗千余篇,许多情思韵味俱佳的诗文,盛传数千年,至今人们吟唱不已。他在有生之年,一手执剑能“为君谈笑静胡沙”,一手执笔则“兴酣落笔摇五岳”,但还是最终落得个重病、衰老、获罪、流放、孤单。在“死”的阴影笼罩下,结束了62岁的生命年华。
如今,就国民的整体素质而言,人的文化程度相应较高,读书、写作的人也就多了。有的人读书写作是业余爱好,情兴之所然;有的人读书、写作是从事学术研究,专责搞学问的;有的人读书写作是为伸张正义,鞭挞邪恶,匡正时弊,激浊扬清;有的人读书写作是附庸风雅,粉饰门面,张扬权势,万古留名;也有的人读书写作,在玩味文字中另有所图,不期却把赤裸裸的丑恶灵魂、陋行劣迹曝光于世人眼前。
那么贪官“煮字”,意欲何为?恐怕既非疗饥,亦不在于弄“银子”,而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不妨就其具体人和事详析而看:
贪官“煮字”为“封侯”。权欲是贪官们最大的贪欲。在他们的眼里,只有官高才能禄厚,只有权大才能势重威赫,才能为所欲为。以“五毒”著称的湖北天门市原市委书记张二江,正是深谙此道,因而,他亲自执笔,“煮”成了一部今古奇谈的《下级学》。他在书中赤裸裸地极力鼓吹如何讨好上级、巴结上级、逢迎上级……这些思想和观点毫无掩饰地构成了张二江的“官场哲学”。他之所以在仕途上顺畅通达,步步高升,也正是得益于他“煮”成的这部“官场哲学”。遗憾的是他忘记了邪不压正,钱不能通神,权不能撼法的基本道理,最终还是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贪官“煮字”疗心病。贪官们个个都是心病入膏肓,惴惴不安。时时如惊弓之鸟,刻刻似丧家之犬,诸多亏心事折磨得心惊肉跳,惶惶不可终日。欲借“煮字”以疗心疾,以安慌神,慰藉亏欠的良心,掩饰丑陋的嘴脸。似乎说上几句正气话,写下几许官样文章,就可除掉一块心病。电视剧《公民良心》中的唐良生,他一手操纵着庞大的黑社会性质的腐败团伙,笼络上至严副省长、市公安局副局长、市水利局长,下至包工头赵阿大等权势人物,在修建防洪大堤工程中大做手脚,中饱私囊;另一方面却装出一副人模狗样的“儒商”嘴脸,“煮”成一本洋洋数十万字的《腐败论》,公开在新闻媒体宣讲张扬,大讲当今腐败的性质、危害、根源以及惩治的办法,造势的气魄够大的了;暗地里在团伙内部举办培训班,兜售识别、利用、控制腐败分子的伎俩,这才是他“煮字”的真实用意和目的。当然,他在《腐败论》里,免不了也有几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人话。这个“善”不是本意,这个“言”也是言不由衷、不得已而为之的护身符、脱壳计。
贪官“煮字”也还有装斯文、卖风骚之意。贪官们个个钻进散发着铜臭浊气的钱眼里,却还要装出崇文尚儒的架势,故作气质高雅、品位清纯、仪态端庄、风度翩翩的高贵斯文模样,极不情愿人们把他们看成粗俗、野蛮、低级、下流、无赖的“下三烂”、“小混混儿”。他们以假斯文、假儒雅的表相,迷惑人心,欺世盗名,卖弄风骚,招蜂引蝶,目的在于填充空虚的精神世界,振奋落寞凄惨的心态,激励萎靡低沉的情志。
历史是无情的,正义之剑是无敌的。贪官的“煮字”大都是机关算尽太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们的“煮字”,彻头彻尾地暴露了自己灵魂深处腐朽肮脏的货色,真可谓“贼不打三年自招”。““煮字”告成之时,正是行将没落之日。
做人做好人,做官做好官,做文做好文,理应成为做人、为官、为文的不朽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