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生也平淡,死也平淡,葬也该平平淡淡。
中国传统文化的生死观的主旨,就是对于人类的个体生命的必然归宿——死,有其惊人成熟的、彻底面实的洞察,因而就有珍惜人生的意识,有了一种追求超脱豁达的人生观。
《菜根谭》对此有精辟的凝炼和高度的提升。曰:“人之有生也,如太仓之粒米,如灼目之电光,如悬崖之朽木,如逝海之巨波。知此者如何不悲?如何不乐?如何看他不破而怀贪生之虑?如何看他不重而殆虚生之羞?”又曰:天地有万古,此身不再得;人生只百年,此日最易过。幸生其间者,不可不知有生之乐,亦不可不怀虚生之忧。意思是说,人生如同粒米、电光之类的渺小与短暂,正因为如此,在人生之中,今日、现时是最容易飘忽而逝的,所以,对人生的珍惜就必须体现在对现时的把握上。有生必有死,应该破除贪生而怕死,乐生而忘死的观念。死是人人皆有的归宿,亦应减轻乃至放下名利富贵所铸成的人生重担。
人生在世,只有顺应自然地生活,置生死于度外,才能既不执著于生,也不执著于死。在有生之年,牢牢把握住现时,踏踏实实地学习、工作与生活,这就是生命的全部意义。对此,无须慷慨高歌,也无须怨尤哀叹,只要平平实实,轻轻淡淡地做来,就可以达到最佳境界。死是生的必然结局,也是生的前奏,有死才有生,不必畏惧,不必自忧,不必惶惑,而要有坦然接受认可的心理准备。
著名的“鼓盆而歌”的典故,广为人知。庄子的妻子死后,当朋友前往吊孝时,发现庄子正在敲打着盆子唱歌。众人诧异,责怪庄子不悲而乐。庄子则解释说,我开始并不是没有悲伤,但我后来想到,一个人的降生与死亡,就好像自然界的春夏秋冬的运行一样,人死了,那就是静静地安息在天地所构成的巨室广厦之中,而我却在嗷嗷痛哭,难免就是不通达生命的道理了,再说哭也不能复生,所以我才止住了痛哭。
庄子不但把人的生、死看得平淡,对死后的安葬也看得十分平淡。就在他即将死之时,他的学生准备厚葬自己的老师,而庄子的要求却是:我要用天地来做棺材,用日月星辰当做点缀的双壁和宝珠,用天地万物来做祭品,试问还有什么比这更气魄、更隆重的呢?他的学生听后说:这样做,我们会怕你被乌鸦、老鹰吞吃了。庄子的回答是:放在露天是会被乌鸦、老鹰吃掉,埋到土里则会被蚂蚁吞吃,你们却要从乌鸦嘴里抢出来给蚂蚁吃,这又何苦啊?
人世间,不能正确对待生、死、葬者大有人在。不仅仅有乐生悲死者,还有醉生梦死者,更有那薄养厚葬者,如此等等皆成为人类的悲哀。看看现实中不少庸碌无为者,终日饱食而又无所作为;再看看现实中某些人,生前不赡养父母,死后借丧事而大肆铺张,讲排场之风甚烈。一些人,在积聚了一些财富之后,不是用于扩大再生产,也不是为后代的智力培育进行投资,而是大兴土木来修建坟墓,乃至出现了为健康活着的小孩修建百年之后的坟墓的咄咄怪事。
人生有腐败行为,人死后的厚葬也是一种历史性腐败的延续和发展。对这种行为说是水平低,素质差,确是客气之语,其实质是极大的愚昧、无聊的腐败风气。所以《菜根谭》珍惜人生的意识,不畏死亡的观念,庄子反对厚葬的观念,都是极有现实意义的。